洒扫的小丫头脆生生地和孟管事行了一礼。
孟管事笑眯眯地哎了一声,穿过甬道,便到了一处二层五阔的楼房。树冠如伞的老槐树立在两侧,赤金的大匾写着藏书楼三个大字,他轻手轻脚地进去,掀开一道两角缀着拳头大的翡翠小狮的竹帘,便见身着竹青云纹锦袍的男子立在卷草彭牙大书案前,执笔认真写着什么。
见状,孟管事静立一旁,没有说话。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薛靖谦才停下笔,恍若才看见孟管事,将毛笔随意放入山水鹤纹笔洗中,道:“有什么事吗?”
“小的已经按照世子的吩咐,选了一对赤金镶翡翠的双喜簪子给那位程姑娘送去了。”
他与世子都心知肚明三夫人没有什么远房亲戚,自然不必称表姑娘。
薛靖谦嗯了一声,却没有立时让孟管事下去。
孟管事半天没听到下一步指示,忽地福至心灵,露出几分迟疑:“只是,送簪子的时候,恰好遇到三爷也在那儿。”
男人提起笔的动作顿住,墨汁滚下瞬间浸透价比黄金的澄心纸。
“一门心思只在这些风月之事上,学问怎么能做得好?”
“三爷应是听说有家里人过来了,去见上一面罢了。”孟管事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他也是许久没听世子这么直白地嫌弃三爷了,忙道:“小的去的时候二人正在院子里说话,婢女们都在一旁服侍着,应是无碍。不过三爷到底是快要娶亲的人了,男女大防还是应该避一避,小的见了,不免也逾越地说了几句告诫的话。”
孟管事说完,便觉屋里的气氛缓和下来。
“你做得不错。”薛靖谦颔首,抬眼时神情很是冷淡:“这其中必然是有缘由的,还得劳烦孟管事你去仔细打听下,这是怎么回事。”
“是。”孟管事恭敬地退下,走出书房,长出了一口气。
将军是多冷静的人,今日竟然如此失态,看来还真被郑家大爷说中了,是对那程姑娘动了念头了。
三爷今日瞧着倒还算把持得住,但那位的容貌实在是美得惊人,三爷性子那般不着调,指不定后面还要闹出什么事……
想到这儿,孟管事伸手喊了个模样机灵的小婢,低声嘱咐了几句。
薛靖兴和母亲用完了饭,前脚刚出了门,后脚三夫人身边的秦妈妈就跟了上来。
对于母亲身边的老人,薛靖兴还是有几分尊敬的,便停下脚笑道:“秦妈妈,可是有什么事?”
“有些话,夫人不好和三爷讲,只有老奴腆着脸来说了。”
“妈妈请讲。”
“三爷的屋里人,阿紫小蝶两个,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待得三奶奶进了门,免不得要遣出府的。”
薛靖兴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
阿紫和小蝶是自小贴身服侍他的,很是温柔小意,一心仰慕他,他便也给了她们二人这份通房的体面。如今为了个项家小姐,竟要把二人都送走吗?难不成是那位项家小姐来见母亲了,竟是个如此容不得人的泼妇吗?
“阿紫和小蝶向来服侍我周全,如此行事,岂不是冷了身边人的心?”薛靖兴不悦地反驳,“难不成项二小姐进了门,我就只能守着她一人过了不成?”
“那怎么能?”秦妈妈忙低声道:“只是三爷身边人太多了些,眼下不是又来了个程姑娘吗?夫人的意思,程姑娘既有美貌,又知书达礼,向来是能和三爷说到一块去的,将程姑娘收了房,阿紫小蝶几个,便送出府去嫁人罢。”
薛靖兴一愣。
她还读过书?
想到程柔嘉那夺目的美貌,红软的唇,温温柔柔如江南烟雾般的声音,他忽地觉得似乎也能忍痛割爱了。
不过……收房?
“母亲先前不是说,要纳她为妾吗?”
秦妈妈笑了:“商贾之女,身份还是低贱了些,夫人的意思,通房就足够了。只是程家带来的东西,三爷还得费点心思看着了。”
那美人听到这消息,应该不会高兴的。
无妨,届时他好好疼爱她,多给她一些体面,也就安分了。
薛靖兴莫名觉得又有几分高兴。
只是收房的话,便无需摆酒那些繁文缛节了,那待得他将程家那批钱财拿到手,他就能安心享受美人了。
是夜。
女子长长的睫毛轻颤,琉璃般的眼眸里泛着水光,神情宛如受了伤的小鹿般楚楚可怜,眼尾、眉梢、耳垂、脖颈都红透了。他轻轻覆上那湿润红软的唇,才稍一撩动,对方就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吟,缩在他怀里的娇怯就像是一揉就碎的月光,柔弱不堪得不像样。
雪白的肌背也渐渐颤了起来,细汗触在他指尖如火炉般灼人,他的呼吸越来越重……
一个时辰后。
薛靖谦睁开眼,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坐起来。
这辈子从没有发生过这么荒唐的事。
不过是一面之缘,他竟梦见了和她行周公之礼……梦里的画面,真实得竟还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来人,打水。”
一大早就被叫到书房的孟管事以为发生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匆匆和衣便来了。
“昨天让你去查的事情,如何了?”
孟管事傻眼了。
这才半天的功夫,朝廷的战马也跑不到这么快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