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邹家毕竟是她外祖家,纵使她再百般不愿,若是母亲耳根子软应了,恐怕也难以回旋。
不过,现如今,她倒是有了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
行船大半月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因急着赶路,各人的脸上都有些菜色,唐弘泽在码头同他们分了手,三人便坐着唐家的马车自行回府了。
唐玉清不免埋怨:“大哥也真是,老侯爷病了,于情于理,咱们都应该先去探望才是。”
唐弘泽看了她一眼,并不赞同。
他早已娶妻,出门几月,很是牵挂家中的幼子,偏生这个堂妹还要急着去别人家献殷勤……
“老侯爷若是不好了,自有人来报信。便是吊唁,也轮不到咱们这等小辈。”
唐玉清一哽,旋即面色讪讪地闭了嘴。
她满心想着向姑母讨主意了,倒忘了,姑母和侯爷感情寡淡,这会子,指不定在盼着侯爷早点去了呢……她殷勤地去探望,只怕要适得其反。
薛靖谦一进家门,便被侯夫人身边的丫鬟请去了闻樨山房。
“你好生休息,其余的事,不必太挂心。”离开时,他低声嘱咐。
舟车劳顿的,程柔嘉精神有些不济,闻言只点了点头,径直回了世明堂。
约莫是老侯爷的身子真是不大好了,寻常喜欢在园子里躲懒的小丫鬟也不见人影,下人们都行色匆匆,表情肃穆,不敢多言语的模样。
回了东厢房,正到了用午饭的时间,程柔嘉见他没有回来的迹象,猜着多半是被侯夫人留下用饭了,自己动了几筷子,便午睡去了。
待到醒来,便听红绸在帷帐外轻声通禀:“娘子,池姨娘来了。”
“让姨娘在外间坐一坐,我梳洗了便去。”她笑道。
数月不见,池姨娘风华不减,百合髻上缀着金镶玉满池娇的挑心,旁插一对事事如意簪,气色红润,神色悠然,看不出为侯爷的病情忧心的模样。
见她来了,忙亲热地拉着她坐下:“你这一走,可有些时日了。你家中的兄长都中了探花了,这样的大事,竟也无缘得见。”
“姨娘倒是消息灵通。”
“我一个闺阁妇人,哪来的什么消息?”池姨娘却拒不承认,笑着解释:“原是探花郎来我们府上拜见了侯爷和夫人,夫人很是高兴,拉了我去作陪,我这才知道的。”
程昱之竟然还来拜访过侯夫人。
程柔嘉有些惊讶,却又听池姨娘慨叹:“探花郎真是生得一表人才,谈吐不凡,若非六小姐还小,我都想求夫人做主,也学着城中富员外,做一回榜下捉婿的场面。”
程柔嘉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姨娘也就是仗着六小姐还小,这种话也敢乱说。”又笑道:“六小姐是侯府嫡女,将来挑夫婿,只怕挑花了眼呢。”
池姨娘闻言笑眯眯的,也不再多说。
薛丹如如今年纪还小,等再过个三四年,就要开始留意亲事了。到时候,还是得指望着夫人和大将军。
程柔嘉见她一直拉着家常,不免奇怪,压低了声音,到底问出了口:“听闻侯爷病了,世子爷才这般紧赶慢赶地回来,一个多月的船程,生生大半月就到了……侯爷如今可还好?”
提到侯爷,池姨娘便叹了口气。
“……打年关的时候就有些咳嗽,一直拖着,也没能回道观去。但那道士炼的丹药却也没少吃,前些时日咯了血,吓得夫人连忙请了太医。太医一看,却是说那丹药多少有毒性,日积月累的,到如今,恐怕没有太多时日了……”
程柔嘉听着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侯爷的病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不过,既然是丹药惹出的事,池姨娘顶多是有些照顾不周的罪名,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甚至她觑着池姨娘的表情,还觉得她是有些希望老侯爷早些去的……
有老侯爷在,池姨娘就得为奴为婢地伺候着,虽说是侯夫人当年亲自点的人,二人也夫妻不睦已久,但身为女人,难免也是有些心结的。
若老侯爷去了,池姨娘便只用安心将一双儿女养大,全心全意地指望着侯夫人帮儿女寻一门好亲事便是了,用不着在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周旋。
她混乱地想着,有些出神,池姨娘看着便蹙起细眉,摇了摇她的手臂。
“我同你说话呢?你走什么神呢?”她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程柔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声告罪:“姨娘说什么?我方才没听着。”
“我说,西府那边……前几日闹出来好大的事……”
“什么事?”她肃起面庞。
“你还记得西府那个通房江氏吗?”
她点了点头。
江氏生得小家碧玉,性子怯怯的,当日在假山那里出了事,还被大奶奶方氏抛出来顶缸……她同薛靖谦出门时,江氏似乎还在禁足。
她记得,当时在池姨娘的院子里,她还无意中诊出了江氏怀着身孕。
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竖起眉头看着池姨娘。
池姨娘叹了口气,语气怜悯:“……大奶奶当日听闻江氏有了身子,便好吃好喝地供着,还许诺说,等她生下孩子,就抬她为姨娘。结果……结果趁着大爷不在家中,就在前几日……她随便寻了个江氏对她不恭敬的借口,生灌了一大碗红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