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子见一个容貌跟神仙似的,如花般娇嫩的小姑娘明显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心中升起一线曙光,冲着她磕头:“天仙小娘子,您大发慈悲,求求您母亲,放了我们这群不入流的混混吧。”
程柔嘉一愣,倒没心思去跟一个没眼力见的土匪解释什么,欲言又止地看向南阳。
听那土匪的称呼,南阳本来是有些悦意的,见程柔嘉的神色,眉间闪过一丝惆怅,筹措了满肚子劝诫闺女不要太善良的话,却听她犹犹豫豫地道:“殿下可以教我使鞭子吗?看起来好厉害……”
竟是眼睛放光一脸期待的样子。
南阳哈哈大笑。
不愧是她女儿,关注点和她一样,永远奇特。
“好啊,本宫还可以教你骑马,倒是比那些男夫子方便些。”南阳挑了挑眉,“你这小丫头倒是眼光不错。”
程柔嘉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无视听到她们这番话面如土色的土匪头子——她又不是活菩萨,若是殿下睡得熟些,指不定就被这群土匪得手了……
不过怪不得殿下敢让护卫们睡到另一处,原来她自个儿就是顶厉害的。也是,南阳殿下是当年外忧内患时都能上战场的女将军。
……
虽有小小的波折,但一路上总体还算平稳顺利。一行人到达保宁府的那一日,已经是小年。
原是要扫尘祭灶的,不过出门在外,省却了这许多讲究。在阆中城一间干净敞阔的客栈中,公主府的厨娘做了许多饺子,热气腾腾地端上桌,为寒冷的冬日凭添了温馨与暖意。
程柔嘉熟稔地站起身为南阳大长公主布菜,被后者轻睨着拉下来落座。
一道赶路这么久,不光是阿舟似乎与公主府的几个宫女熟悉起来,程柔嘉也和大长公主有了近乎家人的情谊——这些日子,她顶着风霜学习骑马,休息时练鞭子,虽说已经是骨骼定型的年纪,但奔着防身的目标去,还是有很大的精进的,因而和大长公主也越发亲近起来。
清玄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地来倒酸水:“为师教你医术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尊师重道。”
程柔嘉挑了挑眉:“师父是指将你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医书甩给我的教学方式吗?”
前者于是灰溜溜地闪身而去。
……
隔日,未有风雪堵路,趁着天晴,南阳说要去城外一处茶馆见故人,程柔嘉亦陪着去了——按清玄的说法,她爹娘的墓碑应该也在那个方向,若是出门得早,可能今日能赶得及也去一趟。
华盖马车缓缓停下,程柔嘉先下了车,一边扶着南阳大长公主的手,一边望着眼前绵延的山脉。
“就是此处了。”
她闻言收回目光,看着山脚下路边的茶馆。
像这种过路的摊子,赚不了多少钱,多数人不过搭个茶棚,夏日里供行路人解暑消渴,冬日里一壶热酒暖暖身子,不至于冻死。若天气再恶劣些,茶棚便收了,也不做这么艰难的生意。
但眼前却是个两层的小楼,虽有风沙侵袭,却也还算干净。只是瞧那紧闭的大门和生了锈的锁,却像是许久不曾开门迎客了。不过主人家也是豪爽,没人看顾,竟也将几张桌子摆在外面,支起了棚放着,若有人路过,也能歇歇脚。
南阳便长叹一声:“这生意,到底是没做了。”
也是,夫妻两个双双身亡,留下一个幼子放在族中养着了,这茶馆也不是多么赚钱的生意,春夏秋开一开也就罢了,如今是隆冬,又快过年了,柴家族人也没兴趣开了吧。
程柔嘉垂眸看着那些粗糙的木桌,指尖摸了摸泛着浮灰的杆子,阿舟忙上前来用帕子给她擦干净,嗔怪地道:“姑娘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明知道脏还要去碰一碰?”
脏吗?
在她记忆里,好像很干净似的。
程柔嘉忽然有些头晕目眩,脑子里似乎有一根顽固的筋在腾腾地跳,阿舟大惊失色,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不至于让她软倒在地。
“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求助的目光看向南阳大长公主。
南阳的脸色也一变,立刻叫了随侍的医婆来看,程柔嘉却摆了摆手,坚持着要站起身:“殿下,我没事,就是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
黄沙被风席卷,她的脚沉重无力,被硬拖着在往前走。
有个声音在对她说:“嘉嘉,那边有好多有钱人,我去偷几个包子来给你吃,你乖乖躲在这里,不要出来。”
她点了点头,蹲在小山丘后面,看着那茶棚中锦衣华服的夫人和婢女,歪了歪脑袋——大家都在逃命,怎么这位夫人不用逃命呢?
姐姐没有告诉她原因。
姐姐说她身上的玉牌贵重,若是她藏在这里被人发现了,看见这个值钱的玉牌,会被杀掉。她乖乖地将玉牌取下来,给姐姐保管。
姐姐守诺地回来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像从前家里贴的观音大士身边的娃娃一样,光鲜亮丽。
姐姐怜悯地看着她,又像心怀天下的观音大士,手里拿着一柄镶满宝石的刀,刀刃向下冲着她而来:“赶路实在辛苦,嘉嘉,你还是和爹娘一道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认亲 [vip]
她不明白。
她们不是偷偷出来给爹娘找食物吃的吗?姐姐杀了她, 她为什么能见到爹娘?
她见过死人的。
一路逃荒过来,天逢大旱,逃荒的人本来很多, 到后来, 一个个都倒下了。还有人最后走投无路, 连树皮都找不到,更没有水喝, 竟然开始喝人血吃人肉……
爹娘带了好多东西,却不敢在人前露出来, 路上悄悄地和大部队分开了,但是没过多久, 东西也吃完了,只剩下空无一用的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