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元听不惯他一口一个郡主,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说要归还我的东西,侯爷怎么也不带来?可见说的报恩也不过是胡诌的,你这种人,不可信。”
闻言,男子的眼神却越发明亮得迫人,轻轻一带,将面前的佳人带得离他更近一些,两片唇几乎要贴上,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缓缓地道:“在下身无长物,不知如何报恩,不若以身相许,郡主以为如何?”
两人靠得太近,呼吸纠缠得难以分辨,顾锦元竭力稳住渐渐如擂鼓的心跳,挑眉看着他:“要做本郡主的郡马,可不是容易的事。”
薛靖谦唇边便浮了更浓厚的笑意:“但请郡主指教。”
她让他牵了马来,薛靖谦不免惊讶:他好歹也是实打实一路战功打上来的,她竟要和自己比马术?
未免太瞧不起他。
顾锦元却不理睬他奇异的神情,径直悠悠然地上了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薛靖谦见状,挑眉轻笑,也翻身上了马,等待她的号令。
“规则很简单,要想成为我的郡马,首先,赛马,要比我慢!”
她的声音太过有煽动力,掷地有声的模样让薛靖谦一度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下意识地扬起鞭子跑出了老远才哑然失笑,旋即无奈地回身,看着气定神闲恍若在逛街子的小姑娘。
顾锦元骑着马走到他身边,摇头叹息:“没想到,侯爷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了。”
薛靖谦挑起眉头:不过大她五岁而已,竟被这样调笑打趣。
他叹了口气,亦慢悠悠地跟在她落后一个肩头的位置,道:“郡主说的是,在下的确是高攀了,好在也算是做到了比郡主慢,您看……”
红衣似火的佳人回眸一笑,眼里有狡黠的意味,抿唇叹息:“侯爷耳朵还是差了些,这是郡马必须要做到的,又不是能做到,就能当我的郡马。”
说着,便扬起鞭子,骤然提快了速度,束发的红缨随风鼓动飘舞,灵动不可方物。
薛靖谦失神地看了一刻,才笑着扬鞭追上去。
阿元同从前在侯府时,有很大不同了。但他隐隐觉得,他似乎原本就该更喜欢如今肆意骄傲的阿元。
不过无论他的阿元变成什么样,他这次,都不会再放手了。
……
密林中叶子簌簌,薛靖谦将打好的野猪用架子挂起来,准备烤着吃。
骑马穿过了大片的草原,顾锦元也觉得有些疲累,见这人莫名不讲风度地朝野猪下手,却没想到是为了果腹。
“侯爷还会做烤野猪?”
“从前行军时遇见了会做,和部下们分着吃。”
顾锦元哦了一声:“侯爷的救命恩人也不过是这个待遇。”和糙老爷们吃的一样,能好吃吗?她深刻怀疑。
薛靖谦笑着看她一眼:“放心,不会委屈郡主的肚子。”
旁边的林木旁生了些无毒的蘑菇,顾锦元准备摘了一道烤,薛靖谦生了火,不放心她一个人去,硬要跟着。
她不由嘟囔:“不就几步路……”
“在下现在恨不得,寸步不离地跟着郡主。”
也不知是在哪里学来的这些话,酸得要命。顾锦元暗暗腹诽,耳尖却不争气地红了。
俯身去摘那蘑菇时,薛靖谦淡然中带着笑意的神色猛地一变,高喝道:“小心!”
顾锦元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亦被薛靖谦带着后退。
噗的一声,一道网却拔地而起,将薛靖谦网了起来,挂在树梢。
薛靖谦脸色有些难看:方才那树的根部隐隐凹陷,他觉得摘蘑菇会让地面出现一个空心的大洞,才将阿元拉了回来,却没注意到,后面设了个再寻常不过的陷阱。
顾锦元有些紧张地试图去够,却够不着。薛靖谦缓了缓脸色,温声道:“不碍事,应该是围场的人做的陷阱,没来得及收。阿元,你去将方才烤肉的木枝找来,我划一下,就能下来了。”
情绪安定下来的顾锦元看了看被套在树上的薛靖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堂堂定远大将军,何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
薛靖谦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得亏他没在她面前面色狰狞徒手把这网子掰开,否则,她岂不是更觉得他没风度?
笑归笑,还是得将人弄下来的,顾锦元回身去寻方才找的好用的木枝。
隔着一棵树,佳人纤细的身影半遮半掩,忽地,却不动了。
好整以暇等着的薛靖谦面色一肃,用尽力气将网子撕裂,跳了下来,冲了过去。
一柄刀刃亮到发光的匕首,此刻正抵在顾锦元的喉咙上,无声昭示着它的锋利。
匕首的主人未曾蒙面,薛靖谦也很熟悉,正是北燕使臣中的一员,塔克烈。本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此刻却凶相毕露地拿准了他的命门,用以威胁他。
薛靖谦几乎立刻就有了判断。
一路走过来,他与阿元一直形影不离,相隔不到几步,以塔克烈的武功,不可能得手。方才的陷阱,是他大意了,敌人的真正目的,不过是将他二人分开,好用阿元的性命来威胁他。
“你是危德泉的部下?”他漠然地看着他,“北燕皇帝知道你敢对我下手吗?”
那塔克烈狰狞一笑:“不愧是薛将军,真是聪明。不过您就别白费心思了,我既然想方设法进了使团,到了您跟前,就不可能罢手。”
顾锦元面色苍白,搭在裙边的手指微微发凉。
北燕内斗得厉害,塔克烈孤身前来,代表使团里多半只有他一个一派,若是其余人得知他这样得罪大齐,说不定会先杀了他。
可这塔克烈居然敢以真面目示人,那么今日,他就没准备让她或薛靖谦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这里了。
“放了她,我来当你的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