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到处都是耳目,有些话不适合说,皇帝那超乎常人的脑回路,恐怕还要别的后招。
这边瑾昌明跟着内侍进了明月阁,目光所及都是这辈子没见过的贵重物品,哪怕那侍从谦卑有礼,瑾昌明还是心下忐忑。
“先生请在此等候,杂家进去禀报了皇上再请您进去。”
“有劳。”
瑾昌明一介白身,眼下看皇上还有待观望的模样,内侍一贯玲珑心,这样的情况下绝不得罪人。
描金龙的赤红大门,威严又霸气的开着,即便如此他也听不见里面有任何的声响。
真的要面对了,瑾昌明一直提着的心反而放下来,该来的总要来。
仿若偷来的二十二年,没有什么不满足的,皇上若是要让把青娘就此留下,他也愿意放手,成全她的荣华富贵,绝不让她再跟着自己受苦。
不一会儿内侍便出来了,召了瑾昌明进去。
一路遵循规矩没有乱看,熏香环绕的殿内一片肃然,瑾昌明看见青娘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紧走几步过去,便有一道儒雅的身形立在一旁。
瑾昌明知道那人是谁,脚下的步伐顿了顿,上前跪下行礼。
“草民瑾昌明,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看着疾步进来的男子,皇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衣衫得体,不浮夸也不穷酸,剑眉星目,五官清俊,肤色黑了一点,但看得出来很健康。
相由心生,瑾昌明那一张坦荡荡的脸,就不是会做坏事的人。
不得不承认,抛开他农夫的身份,就看这一张脸的话,和赵晋州年轻时不分仲伯。
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没有叫起,瑾昌明便一直跪着,青娘知道皇帝审视的心思,走过去也沉默的跪在一旁守着。
皇帝的脸黑了黑,赵晋州的面色都变了,从希翼到绝望,只要一个动作就够了。
“平身!”
压下心里的不舒服,皇帝阴测测的道。
“谢(皇兄)皇上恩典!”
瑾昌明自己起来,伸手扶青娘,听到上面一声清咳,硬生生把手缩回去,面带尴尬的站在那里。
“当年青鸾坠落悬崖,是你救了她?”皇帝黑着脸问。
“回皇上,当时草民正好经过那里,便把人带回家。”
“那为何一直隐瞒寡人寻她的告示,把青鸾藏在家里?”
“皇兄。柳叶村地处偏僻消息闭塞,即便有告示传到州府,也到不了那地方。”
青娘怕瑾昌明说出当年自己神智痴傻的事,连忙接过话头去,瑾昌明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你当年为何不表明身份回宫?”
皇帝看不得青娘护着瑾昌明,不管瑾昌明长得如何,他身上农夫的身份都摆脱不了,和赵晋州完全没法比。
他也接受不了高贵的青鸾公主,居然嫁给一个泥腿子的事实。
“当年的事……我也不想再提……”
“可是这人拘着你,不让你走?”皇帝厉声问。
“不是。”青娘面上的感伤,几乎快掩饰不住,红着眼眶看着威严的皇帝,“我不敢回来,也不能回来,至于什么原因,皇兄大概也知道了!”
说到底又是冷宫那个女人的错,皇帝这心里的怒火直冲头顶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的事,简直是在挑战他的皇权。
“有什么事一概有寡人做主,你怎么那么糊涂呢!那柳叶村……哪里是你该待的地方!”
“皇兄,我知道昌明身份低微,不符您给我选夫婿的标准,但是日子是我过的,他对我的好,我知道。”
“他敢不好?寡人砍了他!”
瑾昌明听言,立马跪下,恭敬的道,“皇上恕罪!这些年委屈青娘跟着我吃苦受罪,草民知道。任打任罚,草民心甘情愿!”
无论是私藏公主,还是无媒成婚,哪一项都是死罪。
瑾昌明知道自己罪不可赦,侵犯皇室本不是他所愿,但已经是事实了,他不想推脱。
“皇上,事出有因,这事也不能怪瑾兄……”赵晋州开口劝说道。
“晋州,难道你就不恨他的夺妻之仇?”皇帝缓和了口气,问赵晋州。
“我……”
看了一眼神色紧张的青娘,从进来到现在,赵晋州知道青娘只看过他一眼,然而眼前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从踏进明月阁以来,青娘的眼睛就没有移开过。
到了这一步,他还能争取到什么?
青娘不管是眼里还是心里,都不再有他了,这时候放手成全,才对得起他这些年的愧疚与牵绊。
“我不怪他。”赵晋州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这么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般,“青鸾公主已经入了我赵家宗祠,青娘是谁,我……不认识……”
皇帝愕然,显然赵晋州这话出乎他的意料。
若是赵晋州一再坚持的话,凭着先皇赐婚的圣旨,这婚事依然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