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什么,华老夫人没说,红绒和紫线都说指的她和华重锦的亲事。果然,午后,祖母房里的琉璃特意来了一趟锦绣坊,告知她华老夫人到谢府提亲了,谢夫人已经答应了。
这个消息让以禅心猿意马,做事频频出错。
红绒调侃道:“小姐,你还是不要绣了,手指眼见都要扎成筛子了,只怕华都督瞧见了心疼。”
以禅羞恼地丢下手中绣品,作势要掐她。
紫线也来凑热闹:“锦绣坊的活一时也赶不完,小姐干脆放一放,先绣嫁衣要紧。”
以禅晓得自己越是羞恼她们便越起劲,索性正色道:“那怎么行,自然要先赶客人的活。”
这些日子,她虽不在锦绣坊,但锦绣坊的活计却一点也不少。自她参加了刺绣大赛,名气已在离州传开了。那幅《桃花源记》和《春色满园》也成了人们争相竞买却求而不得的绣品。因此,她还未曾回到离州时,到锦绣坊来订绣品的人便已络绎不绝,如今已积压了不少活,甚至还有许多姑娘慕名前来欲要跟她学刺绣。
陆妙真提议道:“不如开家绣院,专门教习绣娘们刺绣之道。禅妹,你那本书不是已经著完了吗,正可作为教程。”
以禅所著的《刺绣录》已差不多完成,内容涉及到选工具、辨别绣线优劣、描摹绣样、配色以及几十种针法,做教程正合适。
众人觉得可行,锦绣坊如今活计极多,找外面绣娘接活也不放心。倘若开设绣院,教出的绣娘还可以雇来做活。
以禅想了想,决定将此事定下来,她如今手中有了银两,租一处院落倒不难。
几人商讨到店铺店铺打烊,一道出了门。
以禅盯着红绒锁了店门说道:“事不宜迟,明日便让张兀去寻地方。”正说着,就见原本有说有笑的几人忽都噤了声。
她抬眸一瞧,就见华重锦斜倚在店门前面不远处的树干上。
天光已暗,隔壁的古玩店还未打烊,门前的灯笼随风摇曳,将朦胧的光影映照在他身上。因是背光,看不太清他脸上神情,但以禅却从他一动不动的身影上,明显感觉到一丝寥落。
红绒自是没看出来,一脸笑容地朝华重锦嚷道:“华都督,改日要请我们吃酒哦。”
她拽着紫线先到谢府马车那里去等。陆妙真朝着华重锦施礼后,也自行离去。
以禅走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哦,我不能来吗?”华重锦自树影中步出,原本就冷峻的他,此时神色冷肃,仿若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以禅疑惑:这什么情况,他怎么瞧着在生气?
“走吧,我送你回府。”说着朝前方在马车旁等着的红绒和紫线说道,“你们先回去,你家小姐坐我的马车。”
以禅眼见他也不理自己,转身朝华府马车走去。她想了想便跟了上去,总要问问他为何生气。
马车内的青釉卧狮明灯亮着,映得车内一片暖黄。华重锦径自坐在榻上,执起一侧小几上的书翻了起来,不过以禅明显看得出,他的心思并未在书上。
以禅在他身侧的锦绣团垫上慢慢坐下,试探着问:“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华重锦翻了一页,不经意般问道:“我母亲今日到贵府提亲了,你可晓的?”
以禅点了头,心想:他莫非是在为这件事不高兴?这是因为退亲之事生气了,不愿与她定亲了?
“答应了?”华重锦放下手中的书,目光灼灼地盯住她问。
“祖母午后派人过来说了,说是我母亲答应了。”以禅有些不好意思,伸指把玩着腰间的绣花香囊说道。
“那你呢?也答应了?”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语气里满是质问。
是的,确实是质问。
原本以禅见到他还有些羞怯,这会儿却满是恼怒,逼着她定亲的可是他。
如今,嫌她答应的也是他。
“是。”以禅抬眸望向他,“你的意思,希望我不答应了?你既不愿意,那何必去提亲呢。不过如今也不晚,我回去与祖母和母亲说一声,不是还没定吗。”
华重锦的目光在以禅脸上逡巡,眼波很犀利,仿若能在她脸上戳个窟窿。
答应了。
她全家都答应了。
连她也答应了。
他为了娶她费尽心思,可母亲只去了一趟谢府,她就要成为他侄媳妇了。
原来她从头至尾都没喜欢过他。
可再怎么讨厌他,却怎么会同意嫁给宝暄?
毕竟,宝暄曾那样对过他。
哦,是了。她说过的,再纠缠她,她就嫁给他侄儿。
所以说,她真的要嫁给宝暄了?
以禅面上笼上了一层寒霜:“停车吧,不敢劳烦华都督送我。”
她掀开车窗车帘,朝外望去。
天色已黑,因是月中,明月升了起来,皎白的月色将街面照映得一片清亮。
她蓦然发现窗外的街道很陌生,并非回谢府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里?”以禅心中微慌。
华重锦却不再理她,只垂着头继续看书,看似平静,但微颤的长睫却透露出他内心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