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像是被惊醒一样,飞快调整好了表情,收下一边娴熟地开了修图,一边假装随口问道:“有多辛苦啊?”
这一问,像是打开了男生的话匣子。
“是真的辛苦,作息混乱,每天差不多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晚上训练到两三点那是常态,一般来说都是到四五点,状态不好的时候连着几周都是通宵,对着屏幕补兵,练连招,计算伤害,签约了直播平台的还要直播,日常还有训练,还要打训练赛,到了打比赛的时候全国各地的跑,最惨的是……付出这么多努力,万一比赛的时候没发挥好,还会被全网嘲笑。之前ope就有一个adc因为心理压力过大,直接退役了。”
皮皮听得瞠目结舌,她想象中的职业选手都是天赋型,虽然肯定也要训练,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象过他们的生活会这么辛苦。
男生的话还在继续:“一年的假期也很少,陪伴家人的时间更少,交的女朋友也是聚少离多,分手原因表面上说是和平分手,性格不合之类的,其实说到底都是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哎,有时候都为他们觉得不值,这是一个付出不一定和得到成正比的行业。付出、天赋、运气三者一点都不能少,这样才能功成名就,而且完全是青春饭,巅峰状态就在二十来岁,过了二十五,基本上就都不行了。”
远看还好,皮皮一边听,一边无意识地将大灭的脸拉大处理细节,这才发现高清大图下,确实能看到粉底遮盖下,对方掩盖不住的憔悴之色。
是真的很累吧……
皮皮如是想道。
“你可得好好修啊。”部门的另一名女同事端着咖啡过来,声音里带了点儿不清不楚的阴阳怪气:“毕竟实习生一来就能被分配修图的可就只有你,瞧瞧隔壁新来的还在泡咖啡呢。更何况了,这还是修灭爹的图,修不好就等着被粉丝骂吧。”
“他长得这么好,不修也不会被骂的。”皮皮诚实道。
女同事一噎,冷笑道:“也是,这个部门里,又有谁敢骂你呢。”
皮皮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疑惑地抬头,对方却已经走了。
刚才给她八卦电竞选手日常生活的男生似乎也猛地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转着椅子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皮皮:????
修图她确实很擅长,加上这是大灭的定妆照,她又多用了十二分的心,修出来的成品实在是好看,她偷偷摸摸在电脑上保存了一份,然后准备将修好图的u盘拿去给总监。
她才走出工位,另外几名修图师也做好了图,皮皮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也没多想,直接把图交给了其中的一个人。
才合上卫生间的门,皮皮就听到有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一同传来的还有其他的女声。
“欸,咱们部门新来那个实习生,姓刘的那个,据说后台很大啊。”一个声音道:“一来就直接分配了修图,多大脸啊这是。”
“哎唷,和人家小姑娘比什么呢,人家有干爹,你有什么?”
“有了干爹还不是个实习生,不过说回来,当个ope的实习生也要干爹了吗?好歹不给空降个部门经理?”另一个人嗤笑一声:“这个干爹看起来也不怎么大方啊。”
“小小年纪做什么不好,找干爹反而一套一套,现在的年轻人啊……”
皮皮:……新来的实习生里,姓刘还修图的,只有她自己了吧?
怎么来上个卫生间,还能听一耳朵自己的八卦?
她什么时候有干爹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皮皮叹了口气,正大光明地退开隔间的门,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嚼舌根的几个人自动闭嘴,但是也没有背后说别人,结果被别人听到后的尴尬,一脸“小碧池听到了耶”的幸灾乐祸表情。
至此,皮皮算是明白了整个部门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和所有的阴阳怪气到底是从何而来。
虽说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被这么说,她的心态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回到工位,喝了两口水,有人急急忙忙地过来,说会议室那边正在开会,就等她一个人了。
皮皮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会议室跑。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会议室厚重的大门,结果所有人都瞬间向她投来了目光。
黑压压的一群人映入眼眶,皮皮来不及仔细看都有谁,先道了歉:“对不起,刚才没有人通知我……”
“第一次开会迟到,架子倒是挺大。”一道女声响起,略微有点耳熟,皮皮歪头看过去,正是之前在卫生间嚼舌根三人组其中的一个人。
皮皮忍下冲到舌尖的反驳,又鞠了一躬:“对不起。”
“正好你来了,我们刚说到你修的定妆照。”另一道女声响起:“出于对新实习生的充分信任,我们将刚刚加入ope战队的明星选手大灭的定妆照交给了你,结果呢?”
皮皮抬起头,心想难道自己修的不好吗?
会议室最前方的大屏幕上,有人打开了一张照片。
图片是她修的底图没错,然而大灭的头上……
长了一对羊角。
右下方的中文id上,也赫然从大灭,变成了大咩。
皮皮惊呆了:“我……”
“请你解释一下,交这样一张定妆照上来是什么意思?”最开始开口的女声质问道:“你知道大灭选手对于ope来说有多重要吗?你这样做,我可不可以认为是对大灭选手的侮辱?”
“有人改了我的图。”皮皮咬了咬下唇:“我电脑上存了底图,路径图和时间都清清楚楚,我可以自证清白。”
“我们只看结果,你交上来的u盘里,成品图确实是这幅。请对此作出解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说上了头,谁也没注意到部门经理和战队经纪人越来越黑的脸色。
皮皮的脑中电光石火地闪过了自己顺手将u盘毫无防备地交给了其他的修图师,然后去了卫生间的事情,她站在原地,接受着所有人目光的凌迟,微微闭了闭眼睛。
她深吸了一口气,咽下了所有的辩解。
事到如今,她解释什么都没有用,这顶帽子已经扣在了她的头上。
她心里的怒气越来越盛,心想偌大一个ope,居然就是这样欺负新人的吗?那么自己可真是看错了这里,她正准备摔了手里的笔记本转身辞职走人,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会议室的后排响了起来。
“上班第一天就被欺负得这么惨,我觉得你们ope的诚意严重不足啊。”一个人从后排一推桌子,站起身来,走到了皮皮身边,单手手肘吊儿郎当地轻轻搭在皮皮肩上:“她想把我p成什么样都是她的权利,她高兴就行,你们一个一个的,是不是管的有点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