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从小过的就是少爷日子,别说是种花种草这种活,他连碗基本都没刷过,因此使力大了,把那些沈舒云到处寻来的幼植的根都折断了,看得沈舒云大呼小叫,连忙跑过去,从宁晚手上将那些饱经摧残的花抢下来。
三年过去了,花圃满了,可是当初陪他种花的人却不在了。
沈舒云收回视线,他又开始自嘲地想,他现在想这些做什么呢?酸兮兮的……宁晚只是来修正他这个错误,自己也完全可以当作被狗咬了,大不了,大不了就当这三年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从一旁的客房床下将两个行李箱拖出来,摊在主卧的地上,将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收好放进去。
其实沈舒云并没有那么多的衣服,他对于这些身外之物不怎么感兴趣,常年就穿灰白黑三色的衣服,因为款式简单,不用考虑搭配,基本上怎么穿都不会显得太奇怪。相比较于衣服、饰品,他更喜欢买书,因此带走的大箱子里,基本上装的全都是书。
卧室里亮着灯,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只是衣柜空了一半,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也没了——比如摆在床头的小香薰灯,比如床头柜上摆着的木质相框中,宁晚和沈舒云结婚时的合照。
房间里也多了一些东西,比如宁晚曾经给沈舒云的信用卡,还有宁晚在海边送出的戒指。
这世上有些分别,轰轰烈烈,生死抉择,而有的分别,却是寂静无声的。
沈舒云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将灯关掉,脱力似的倒在床上,之所以要在这里再住一晚,是因为他此刻的确很难受,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只想睡一觉来减轻头痛。如果要他现在提着箱子离开,他甚至会自己摔下楼梯。
胸口实在太痛了,他闭上眼,在黑夜里辗转难眠,最后哆嗦着手,从一旁的柜子中摸出一包宁晚留下的香烟和一只打火机,拆开纸盒取出一根,夹着放进满是苦味的口中。打火机口喷出的火苗因为他手的抖动,几次都在黑夜里摇晃着熄灭,沈舒云第四次打着打火机,才将唇间的香烟点燃。
他只吸了一口,就被那种浓烈的焦油味呛得猛烈咳嗽起来,然后他丢了烟,赤脚跑进卫生间,对着洗漱台,狼狈地吐了起来。
沈舒云并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香烟的人,只是他原本也很少抽,没有烟瘾,结婚后更是再没抽过,此刻一抽,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被呛得生理泪水都要出来了。
晚上这顿饭,沈舒云和宁晚谁也没有好好吃,自然是什么也吐不出来。沈舒云干呕了一会儿,接了把水泼在脸上,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是水、皮肤苍白的人,笑了两声。
看看这副样子吧,连他自己都开始厌弃,又怎么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喜欢他?
他实在睡不着,带着满眼的血丝,下楼去看那份离婚协议书。第二页写着很多东西,包括财产的分割,宁晚将他所拥有的财产的一半,全部分给了他,那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沈舒云不受控制地将纸的一角捏皱,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拿起笔,把财产分割的那几段重重地画黑了。
什么财产,他统统都不要,如果可以,他只想要宁晚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第二天六点钟,沈舒云拉着两个箱子离开了这栋白色的别墅。
在这里的一千多个日夜,其实回想起来,大部分都是开心的……沈舒云捏紧行李箱的拉杆,他对自己说,不要紧,就当做了个美梦,现在醒了,继续生活就好了,这没什么大不了……成年人了,难道还因为离开一个人,就寻死觅活的?
一周后,他接到了宁晚秘书安娜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安娜略带磁性的声音,大概的意思是宁晚为他约好了腺体标记抹除的手术,就在这个周六。
沈舒云当时在回家的路上,他单手握着电话,苦笑着回:“好,我知道了……是的,早晚都要做……你帮我谢谢他吧,还麻烦他帮我预约医生。”
挂断电话后,安娜无声地叹了口气,沈先生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她的上司会突然离婚。
沈舒云揉着眉心,唇角那抹苦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可他眼底已经没有笑意了。
真不知道是该夸宁晚体贴周到呢,还是该说他冷酷绝情。
周六的时候,他根据安娜发给他的地址,到了w市中最大的一家omega医院,准时地抵达了预约的温医生诊室。
有些医院是不分三性的综合性医院,但也有专门面对alpha、omega的医院。omega医院一般是以产科和治疗信息素问题的科室为主,而医生、护理人员也大多都是omega或者beta,没有alpha的存在。标记抹除这类手术大多数omega会选择到专门的omega医院来解决,这家的技术是最好的。
沈舒云敲了两下门,得到许可后,开门进了诊室。
“您是沈先生?是来……”
“我要做割除腺体的手术。”
温医生皱起眉,将电脑里的预约信息表调出来,再次确认了一下信息,然后开口道:“沈先生,您预约的是去除标记手术,并非是割除腺体的手术……去除标记只是个小手术,大概四十分钟就可以做完了,不会很痛的……”
沈舒云坦然地坐在医生面前,一双眸子不辨悲喜,冷冷淡淡。他打断了医生的话,一字一顿地说:“医生,你没有听到吗?我要做的,是割除腺体的手术。”
割除腺体,意味着沈舒云将会从一个omega变成一个beta,他的发情期再也不会来,不会再怀孕……信息素也不复存在。
既然宁晚不要了,他也不想要了。
第30章 体检
温医生见沈舒云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表情也慢慢沉了下来,他看向沈舒云,语气严肃:“沈先生,您真的考虑好了吗?割除腺体并不是一个小手术,腺体作为omega的一个器官,它被割除的严重性可能不亚于摘除您的一颗肾。在以往的案例中,也有一些omega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是死于术后的并发症的,虽然这都是少数,但不代表它就一定不会发生,危险性是存在的。现在omega标记抹除技术提高了很多,如果您只是和alpha分开的话,真的没必要做腺体割除手术。”
沈舒云这一次有将医生的话听完,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要割除腺体。”
温医生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当他的目光触及沈舒云后颈的腺体时,他不由得愣了下——那是一个带着一半齿痕的腺体,还有些微微带青,看得出来,面前这位omega的alpha曾经并不算温柔地标记了他。
“好吧。”温医生的经验告诉他,他不能再往下问太多了,否则会勾起面前这个omega的伤心回忆,“但是做割除腺体的手术,要先去做个全面的体检,以防您有一些隐性疾病。”
沈舒云这才露出点礼貌的笑容来,他站起身,抿了下苍白干裂的唇瓣,低声问:“在哪里体检?”
“我叫个人来带您去吧,”温医生回到电脑前,在键盘上敲了两下,“您跟着她去就好。”
门被打开,外面站着一个女护士,对沈舒云说:“请跟我来。”
沈舒云被她带着去做了一个全身的检查,还抽了一管血,护士对他说:“您明早再来吧,有些体检结果当天出不来。”
“好。”沈舒云点头,也不急于这一时,“那我明天上午再过来。”
隔天早上,沈舒云特意没有吃早饭,等到八点钟,就开着他的奥迪去了医院。
他到的时候是八点半,按了三楼电梯,沈舒云直奔温医生的诊室。
今天暂时没有病人,沈舒云就直接进了温医生的诊室,温医生看起来好像是在等他,他一进屋,温医生就站起来,紧紧地盯着他:“您终于来了。”
沈舒云觉得有些奇怪:“什么?”
“沈先生,您不能做割除腺体的手术,甚至标记抹除的手术也做不了。”温医生叹了口气,拿着一份体检报告走到沈舒云面前,递给他,“因为您怀孕了,十周了。”
沈舒云头痛欲裂,他隔着稀薄的日光,蓦地看向那张单子,只觉得每个字都成了乱爬的蚂蚁,他攥着那张纸,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医生,是不是检查错了?我三年的发情期没有做措施,都没有怀孕,怎么可能就这么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