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兄说这样可以缓解压力。毕竟他们日夜画画,将爱好当做吃饭的家伙什,偶尔也会产生些许倦怠感。
画累了,就喝两蛊小酒,吹一曲萧乐,岂不妙哉。
而另一边,钟宸也想起了师父。
他当时虽只与傅易相伴短短数月,但机缘巧合也认识了师父的至交好友元思浩。
他记得元思浩爱好萧乐,并将其一首自创乐曲传授给过师父。
他曾有幸听师父吹过。那调子,如闻仙乐耳暂鸣。
一曲毕。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吹箫的同学尴尬地走下台去。
你知道前面的棒子国交换生在说什么吗?都元白忽然愤懑不平地凑近戚临清。
戚临清:嗯?不知道。他对高丽语言并不甚了解。
都元白:多亏我平常看了很多韩剧,能听懂一些。他们在笑话我们华夏的传统文化!
戚临清皱眉,道:你再详细说说。
都元白张望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他们其中有个人也会书法,好像还是什么大师的儿子。等你上场的时候,他们想叫那个人也上去写,让我们见识一下棒子国的书法有多厉害。
戚临清垂下眸,掩去其中的暗色。
他指背轻叩膝盖,心中有些沉郁。曾何几时,高丽这等小国供奉朝拜大棠,连屁都不敢吱一声。
而现在,却嚣张至此?
戚临清心想自己虽没多少本事,但在扬自国威这方面,却决不能认输。
时间缓缓流逝。
当台上的主持人叫他的名字:下面有请,高二18班的戚同学上台为我们表演现场书法秀!
戚临清站起身,向台阶处走去。
在场的国中学生们纷纷朝他望过来,低议声一片。
志愿者往台上抬桌子和笔墨纸砚。
戚临清却上前一步,让他们停下动作。
志愿者纳闷了,同学,你不用桌子怎么写字儿?
戚临清并不作解释,而是拿上笔墨纸砚,缓缓走上台。
他让两个志愿者分别站在两侧,握着宣纸的左右两端。
这样一来,这张雪白的生宣便像漂浮在空中的幽灵般。
台下众人一看,皆惊住了。
尤其是那几个棒子国青年,顿觉这是什么迷惑行为大赏。
戚临清挽袖、持笔蘸墨。他眼疾手快、身稳心静地开始在这张悬在半空中的纸写起了字。
台下的人暂且看不清。旁边那两个志愿者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字笔画连绵、纵任奔逸,犹如一匹野马在草原上肆意狂奔。哪怕他俩对书法不甚了解,也看得目不转睛,内心叹为观止。
怪不得人家能在省比赛上拿奖。这份信手拈来的强悍实力,果然不是盖的。
而台下的学生们还以为戚临清在表演。
就冲着他这张脸,顿时传来不少女生的兴奋尖叫。
写毕,戚临清放下笔。
台下的国中学生们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声。
哪怕还不知道他写的如何,但排面一定要有。
志愿者们颤抖着手把这张纸翻面展露给观众。
众人起身一看,掌声更甚。
而那两个美利坚学生却不明所以。他们本来就对华夏书法不具备欣赏的审美。
但金发男和波□□看向缓步走下来的少年,喉咙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他们对书法无感,却能欣赏对方那张超越东西国界审美的俊脸。
朴永安瞄了一眼,只见那张纸上一团连起来的黑,登时嘲笑道:
他写的这是啥啊?
闭嘴!金宇哲胸口剧烈起伏着,表情难以置信。
朴永安愣了愣,你...你竟然凶我?
金宇哲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华夏的某所高中目睹这项失传已久的绘画绝技。
他情急之下,蹦出了老家方言:这叫飘纸作画!也称悬笔作画
放眼全棒子国,只有他父亲会。为什么竟会出现在这里?
金宇哲下意识地又揉了揉眼睛,他合理怀疑是自己眼花从而产生了错觉。
朴永安更加不解,他写的是书法,又没在画画。
金宇哲烦躁地低吼:你是傻子吗?这说明他已经把这项技能活学活用,从画技转移到了书法上!再说,书画本是一家
朴永安这下理解了金宇哲的意思,他是想说对方也挺厉害吧。
没事。朴永安想了想,安慰道:你的书法受金大师手把手教导,肯定能碾压他。
金宇哲:
他感觉自己跟朴永安无法交流。
怪不得父亲让我不要轻易小看华夏人金宇哲喃喃。
对方刚才写的那张狂草,恐怕是自己永远无法触及的高度。
这时老师过来叫他上台准备。
金宇哲想也不想,赶紧拒绝。
他可不要去做那个聚光灯下的小丑。
你为什么不去呢?不是说好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书法吗?有人忍不住道。
金宇哲:...他的书法水平应该跟我爸差不多,刚才他用的飘纸作画,我爸本打算今年用来申遗的。
其他几个棒子国青年闻言都呆若木鸡。
本来以为的迷惑行为大赏,却暴露了他们的无知。
华夏大地如此卧虎藏龙吗?
连区区一个高中生都能比得上他们国家的书法大师
他怂了他怂了,他不敢上场了。都元白简直要被笑死。
果然,在戚某人无敌的书法国画面前,这些人只是浮云。
欢迎晚会结束,灯光暗下来,人群渐渐散场。
都元白回头一看,却见本该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场外,暮色四合。
钟宸踏出门槛,抬了抬眸,唤了声:喂。
他身披昏暗的夕光,背对着坐在水泥台阶上。好像一根木头,牢牢地扎根在那里。
听到声音,戚临清转头看了钟宸一眼。
那目光,沉静深幽,又隐约捎带了点悲色。
钟宸脚步一顿,忽然从对方身上察觉出了点异样的疏离感。就好像...他们都一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怎么了?他走过去在戚临清身边坐下。
戚临清淡淡道:没什么。
钟宸:瞎扯。
戚临清侧头看,从屋檐落下的辉色在少年头顶发上镀了层浅浅的金光。
他张了张嘴,埋在心底的那些坏情绪就不自觉滚了出来:
国画在这里落寞了。
虽然赢了那名高丽人,但戚临清并没有多高兴。
他知道再也回不去了。曾经那个鼎盛的文化王朝。
戚临清难得外露内心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