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来给你送这个。”清溪低头看一眼怀中抱着的一摞画纸。
“给我吧。”姒先生伸手来接,清溪却担心她醉成这样能不能抱得住,于是道:“还是我给先生送进去吧。”
姒先生不置可否,转身便进了房间,清溪亦是跟着走了进去。
姒先生的房间,清溪并不陌生。姒先生向来对她有些偏爱,所以时常会叫她过来单独教授一些画技,只是今日这房间里满是酒气,姒先生明显是存了要大醉一场的心。
清溪把怀中的一摞画纸在房中的书案上放好,姒先生却不再理会她,兀自坐回到软榻旁,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清溪看她已经醉成这个样子还要喝,不由走过来劝道:“先生还是别喝了,酒喝多了会伤身的。”
姒先生闻言,嘴角露出苦涩一笑,“伤身有什么要紧?伤心才是最要命的。”
“先生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姒先生这才抬头看向清溪,她伸手拉住清溪的手,眼中浮上一层水雾,“清溪,以后千万不要嫁人,男人都是一样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这样好的女孩子,若是嫁了人,就糟蹋了,糟蹋了……”
她说着说着,竟是抱着清溪哭了起来,清溪见状不由一惊,姒先生从来洒脱,什么事能让她借酒消愁,还哭成这样?从她方才说的话听来,应该是跟男人有关。
姒先生长得漂亮,年纪轻轻,这一手画技便名满天下,而又兼通诗书文墨,气质修养自是不俗。如此女子,自然引得众多男子追求,但姒先生竟没一个看得上的,宁愿落得一个老姑娘的名声,也不愿委屈自己将就。
谁知去年盛春时节,姒先生竟然突然宣布要嫁人,着实惊呆了一众人等。偏那男人没甚出众不说,还是个已经娶过妻的,也就是说姒先生是以续弦的身份嫁过去的,所有人都想不通姒先生以前拒绝了那么多出色的男人,最后选择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任谁看来这男人都是配不上姒先生的。
但成亲之后,谁都看得出姒先生笑容里的甜蜜,便想着各花入各眼,大约是那男人有什么旁人看不出的特别之处,姒先生却独具慧眼,把他收入囊中。
可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姒先生抱着清溪哭了一会儿,又要伸手去拿酒,却被清溪阻止,“先生,你已经醉了,不要再喝了,我扶您去床上休息一会儿吧。”纵然这只是书院给先生们准备的临时休息的房间,但里面的摆设却都很齐全,床榻也是有的。
姒先生却是摆手道:“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跟那青楼女子抱在一起的画面,我恨不得去杀了他们。清溪,我太傻了,当初所有人都说他配不上我,可我却偏生觉得他是我见过的最好、最体贴的男人。当初他对我多好啊,我以为天底下再找不到比他对我更好的男人了,我看中他的老实,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背叛我,谁知道……不过短短一年,他就已经变了心。骄傲如我,竟然也有今天,是我看走了眼,看走了眼……”
喝醉了姒先生又是笑又是哭,看得清溪心中一阵心酸,是啊,姒先生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嫁给那个人,就是要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他了,如今却遭到这样的背叛,这对姒先生来说实在是一个太大的打击。
“先生……”清溪想劝解一番,但开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遇见这样的事情,什么样的劝解都没用。
姒先生抬眸看着清溪,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醉意熏然地对她道:“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我曾经以为他会是个例外,可结果根本就没什么例外。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如今算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清溪,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女孩子,你合该清傲地活在人世间,以后莫要像我一样,被男人这种肮脏的东西给糟蹋了。”
说完这话,姒先生的手软软垂下来,她醉了,也累了……
清溪扶着姒先生在软榻上躺下,又用湿帕子帮她擦了脸,然后颓然地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下来,谁能想到姒先生竟然也会遭遇这种事情呢?她心中有一股愤怒在慢慢升腾,姒先生这样的女子怎么能被人这样践踏?!
午后休息罢,大家继续回到学堂上课,江子明却觉出身旁清溪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先生在上面讲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在听。
下学之后,江子明和清溪乘马车回江府,刚刚进入内城,清溪就侧头对江子明道:“我有事要去找程沐予一趟,你还是在原来的茶楼等着我吧。”
江子明向来不乐意见到程沐予,听到清溪是去找他,便也没有要跟着一起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清溪下了马车之后,根本没有去梁王府,而是带着殷苒去了一间成衣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