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姐妹听后不知为何,反而激起心中阵阵热涌,不由敛了敛神色,跟着孙嬷嬷认真学习规矩,不在磨磨唧唧,叫苦不迭。
府中因为二姐的婚事,众人皆胆战心惊,便是过年也过得没滋没味,刘仲修更是,自二丫头定了这门亲事后,他自觉无脸出去与同僚们应酬,遂每日下衙后,直接回府去书房看文书批阅公文。
这日,刘仲修下衙后直接去了正房,端起茶杯抿了抿,淡淡道:“二丫头的嫁妆可有准备妥当。”
太太脸色淡然的让王妈妈去内室,取了嫁妆单子给他看,声音平淡道:“老爷细细看看,妾身可有落下什么?”其实更想说,老爷是否担心妾身给二丫头准备的嫁妆轻薄了?
刘仲修指着上面几样东西,皱眉道:“这些华而不实的物件不要也罢,二丫头嫁的是商贾之子,那样的人家怕看不上这些东西,不如换些真金白银最为好,我们即将回京,日后在见面又不知何年,不如多备些银子留给她傍身,也算圆了一场我们父女情。”
太太到是无所谓,淡淡道:“老爷言之有理。”又遣身旁的王妈妈过去:“将老爷认为不妥的地方记下,趁眼下还有时间,重新预备着。”
刘仲修看着太太极其冷漠的神色,便知她还因上次的事而怀恨在心,淡淡道:“我知夫人心里与我犯了嫌隙,但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不为旁人,为了翊哥日后为官的名声,万不可行差踏错。”
太太脸色一冷,讥讽道:“便是老爷不说,妾身也晓得轻重缓急,这般节骨眼,妾身万不会让二丫头的婚事出现任何差错。”
老爷解她禁足当日,翊哥便过来请安,太太心知儿子有事要说,便遣退旁人,唯独留下王妈妈在旁伺候,拉着他的手温和道:“我儿可是有话与为娘说?”
翊哥松开她娘的桎梏,站起身揖礼道:“娘亲,您因二妹遭了爹爹的禁足,其中缘由儿子已然清楚,请您日后再不要寻二妹的麻烦。”
太太气的抖着身子,怒声道:“既然你清楚个中内情,还让为娘忍着那个小贱人不成。”
翊哥淡淡道:“娘,难道您真要为了一颗老鼠屎搅得家宅不宁吗?”
太太脸色一僵,脱口而出的反驳话也因此噎了回去。
翊哥继续道:“娘,爹爹所思所虑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因二妹的婚事,咱们家已闹得满城风雨,难不成因您记恨二妹便要搅黄了她的婚事,休说她失不失落,到时婚事不成的她跟着您回京,到时您又该如何善了。”
“我……”
“娘,您与爹爹还有几十年要过,难道真要为了一时之气,与爹爹争锋相对,闹得夫妻反目成仇不成?”
“我……”
“娘,便是为了我们兄妹,您也不该随心意行事,三妹因您禁足冒然闯进爹爹书房,言语不敬顶撞爹爹,气的他如今如鲠在喉,难道您真想看到妹妹被爹爹厌弃。”
王妈妈在旁劝道:“太太,大少爷言之有理,二姑娘即将出嫁之人,你何必同她斤斤计较,待她日后过得颠沛流离,你且看她还敢如何嚣张。”
“可我心里有口气憋不出……”说着锤了锤胸口。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您不去想她,不去看她,不去念她,让她出嫁前在屋中安稳绣嫁衣便是。”
太太架不住他二人在耳旁念叨,面色颓然道:“你们不用说了,二丫头出嫁前我不会寻她错处。”
话毕,翊哥长长舒口气,对王妈妈赞扬似得点点头。
立在太太身后的王妈妈微微躬着身子。
转眼便到了二姐出嫁的日子,满府上下透着喜气,但府中众人依旧低眉顺眼忙活手中的活计,深怕哪个地方做错,惹来老爷的重怒。
二姐出嫁后,三姐自然变成众姐妹中最为年长之人,遂领着余下四个妹妹去了二姐的院子,喜娘正在为她装扮,只见她身着亲手绣制的鸳鸯戏水嫁衣,头戴金色镂空喜冠,脸上被喜娘扑的满脸白粉,待她睁眼后,见到众姐妹联袂而来,喜得眼里带笑,不管之前如何,今日踏出家门便是别人家的媳妇,想到未知的道路,二姐既满心忧虑又眼带憧憬。
二姐推开喜娘的手,缓缓站起来,看着众姐妹感慨道:“今日一别,他日在相见也不知何年,以往我有做不对的地方,还妄妹妹们不要同姐姐计较。”穿上嫁衣那一瞬间,她对这个家竟生出不舍之意,如今看到妹妹们,心中不舍之情越发强烈。
三姐心里抽痛,唯有低下头遮下眼里的伤感,倒是四姐笑着打圆场,笑呵呵道:“今日的二姐尤为美丽动人,也不知未来姐夫瞧见,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五姐拿起丝帕遮住嘴角的笑意,附和道:“若二姐夫被二姐沉鱼落雁的容貌惊呆的找不到回家之路,便留在我们府中,正好我们姐妹舍不得二姐出嫁呢?”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此番话让二姐眼眶泛红,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泪意,沙哑道:“日后你们都要好好的……”
众姐妹微微颔首,三姐总算缓了神色,笑着说:“其实我们也为二姐准备了添妆之物。”眼神环顾一周,打趣道:“妹妹们遮遮掩掩作甚,还不拿出你们的贺礼。”
话到如此,姐妹们各自拿出为二姐准备的添妆,三姐率先送上一副白玉耳坠,四姐送了一副珊瑚手钏,五姐送了亲自绣制的百年好合的荷包,刘湘婉送了一副亲手绣制的百子千孙图,七姐画了一副花好月圆。
二姐嘴角含笑看着她们,让身旁的念春一一接下,神色感动道:“你们有心了……”
众姐妹笑着说:“自家姐妹无需这般客套。”
这时,赵姨娘院子里打扫的小丫鬟进来,对众人福了福身,方眼神焦急的看着七姑娘,七姐神色一愣,脸色骤变,对二姐福了福身,歉意道:“妹妹还有事,唯有在此祝二姐百年好合,夫妻恩爱。”说罢急匆匆的离开。
众姐妹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脸迷惑不解的神色。
这时喜娘忙道:“二姑娘,时辰不早了,还是让奴服侍您梳妆吧!”
其余人坐在一旁陪着二姐说话,过了一会儿,只见王妈妈手上端着木盒进来,姐妹们见她有事,忙对二姐道:“姐姐这还有事要忙,妹妹们就不多打扰了。”纷纷起身告辞。
路上,招银低声问:“姑娘,咱们是回院子还是去姨娘处?”
刘湘婉抬眼望了望姨娘院子的方向,思忖道:“回院子。”今儿又是二姐出嫁,又恰逢赵姨娘生产,府中奴仆怕是手忙脚乱,如此多事之秋最易发生事端,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因她经历过黄姨娘生产之事,遂一见赵姨娘院里的小丫鬟神色慌张的进来,便猜到发生何事,如今唯有期盼赵姨娘平安渡过此劫,喜得麟儿。
刘湘婉回到屋子,果然赵妈妈在旁轻声道:“赵姨娘怕是要生了?”
“情形如何?”
“老奴也不知……听说早晨赵姨娘起床后便觉得胸口闷的慌,待喝了一碗补汤,便有些上不来气,还是春花见其不好,忙去正房禀了太太,可是太太眼下正忙着招呼各府女眷,哪有功夫搭理她。”顿了顿又道:“最后毫无办法的春花跪在正房门口不住的磕头,此举更是惹的正房上下惊呼不已,不过到底将太太请出来,老奴听说太太出来后,脸色极为阴沉。”
“太太可派人过去?”
“听说遣人去请了稳婆。”
刘湘婉想了想,低声道:“妈妈快去姨娘处,叮嘱她关紧房门,切莫沾惹是非。”如今府中大乱,说不得有人趁机为非作歹,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姨娘眼下还是守好宴哥最为要紧。
赵妈妈一点就透,忙道:“老奴这就过去。”
刘湘婉坐在矮榻上喝茶,招银道:“姑娘,赵姨娘可真会挑日子,竟撞上二姑娘出嫁之日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