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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1 / 2)

他处事如此果决,沈如磐有些难以接受,勉为其难点点头。

电话拨出,几天的假,教练也不至于不通人情,很快口头批准并叮嘱:“小沈,你随男朋友见父母固然重要,但尽量早点回来,不能落下训练。尤其你还要配合拍摄中德运动康复医疗合作的公益广告——这又要挤占训练时间。”

沈如磐含糊嗯了声带过。

她性格要强,几乎从不低头,眼下能听萧与时的话实属不易。可她心里终究不是滋味,输液结束之际,她没有叫护士来拆针头,而是自己扯掉。

血一下涌出,萧与时伸手制止她,指腹刚触上她的手背皮肤,她缩手避开,折身往外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医院,坐出租车回家。由始至终她没再开口说一句话,快步上楼直奔卧室。

关门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萧与时在玄关处静静地站了会,从外套衣袋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仿唐三彩堆塑小香瓶。

瓶身外观是锦鲤莲花,他看到它,一下想起她说过“求好运拜锦鲤”的话,便从西北捎带回来,作为预祝她黄金联赛开赛顺利的吉祥物。

他将它轻放在玄关柜上。

人遇到难以接受的现实,第一个反应总是否认。

稍后的几天,沈如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通过网上医疗平台,不断地询问国内外的医学权威。

她最终得到的结论,都是可以修补假体,但难以根除金属碎屑。

金属碎屑带来的全身反应,在临床上无法界定,就算是最轻的溶骨破坏也是相当麻烦的病症,更别说神经压迫及肌肉障碍等棘手的情况。

沈如磐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被病痛扼住咽喉,诚惶诚恐无助绝望的黑暗时期。

她关掉电脑,低下脑袋无力地俯在自己的臂弯里。

许久后手机嗡嗡震动,是母亲的来电。

不接是不可能的。电话一接通,颜曼的训斥如秋风扫落叶席卷到耳旁:“无缘无故见什么男方家长?你又没有和萧与时谈婚论嫁!训练呢?不放在心上了吗?你还真是谈恋爱谈得忘乎所以!”

沈如磐闭上眼,抬手轻揉酸涨的眉心,“妈,你叨叨太多,我都不想回答。”

“你就躲吧。当初谁哭着说要回到赛场对父亲的遗言有个交待,如今一转头和男朋友腻歪,连备战训练都撇下了。”

被戳到父亲这个软肋,沈如磐抿着唇沉默了。

电话那端颜曼等待一会,不闻声音,只得稍稍缓和语气:“你真的要去见男方家长?”

“不是,我就是想休息几天陪陪萧与时。”

“胡闹!你要是心不在焉干脆别比赛,趁早放弃得了!”

沈如磐苦笑,顺着话反问:“妈,你既然看重比赛,当初为什么反对我做手术,还把话说得刻薄?”

“提这个做什么,要翻旧账?”

颜曼虽然刀子嘴豆腐心,但也不是个含糊的人,旋又正大光明地回答:“我年轻时认识一位国外的女选手,她和你情况类似。只不过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差强人意,医生用钢钉强硬固定她的脊椎,希望能帮她撑过比赛,哪料比赛期间椎间盘没裂钢钉却裂了。”

“所以,”颜曼叹口气,“你出事后我一直在想,我从你3岁开始,把你逼到24岁,把你逼成了事事不认输、绝对不低头的个性。算了吧,我不能再勉强你。没想到我放弃了你却不肯,甚至负气离家跑去德国。”

颜曼说着又习惯性强势起来:“你是我的女儿,听我的话有错吗?我会害你吗?”

沈如磐听完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反对是因为舍不得她吃苦。如今知道事情真相,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萧与时提醒过她,医疗技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她没有听进去,而且从来没想过,假体会不会承受不了冲击破裂。

陆楠空等她一年,现在有童欣当女伴,结局还算不错;反观一直反对她的母亲,先为她辞去裁判长的职位,后又为了她的训练费四处筹措。母亲是个普通人,哪有通天的手段筹措资金?还不是把多年的积蓄拿出来……

然而她没有办法回报母亲,她甚至不敢告诉母亲,她的身体又出现问题。

“妈——”沈如磐拼命忍住声音里的哽噎,“我有事先挂了,以后再聊。”

“不聊了。你已经是成人,心思时而在比赛上,时而在男朋友身上,我管不了了。”

一席话说得沈如磐无言以对。她的内心十分难受,可是难受的情绪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她只能匆匆结束通话而后无助地抱住自己。

另一个房间里的萧与时,刚收到医疗团队发来的两轮体外标本测试报告。

他点开报告阅读,没过多久便听见主卧那边有啜泣的声音。而他推门见到的一幕,则是沈如磐脸埋在臂弯里哭泣的样子。

萧与时心疼了,走过去抱住她:“如磐,不难过,你还有我。”

她陷入到悲伤的情绪难以自拔,哽咽着说:“萧与时,如果是你,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不得不放弃你热衷的科研事业,你甘心吗?我为花样滑冰付出了太多,也为复出比赛努力了太久,怎么能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打住?你让我参加黄金联赛吧,假如真的残了,我也认。”

她哭得那么伤心,说出的话是那么卑微绝望,他为她拭泪,让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前。

“别说气话。”他开口,声音压得低沉,故显得比她客观冷静,“正是因为你付出的太多,沉没成本太大,所以不肯倒下。”

她有没有恢复一丝理智,他不知道。她只是依然止不住痛哭,泪如决堤,打湿他的衣领。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哭了一夜,隔天早晨沈如磐醒来的时候,脑袋晕沉沉的。

窗外阳光灿烂,景色正好。可她一想到糟糕的现实,就像从一个高高的地方坠入到看不见的深渊,她不想出去见人,只能把脑袋埋在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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