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只是不希望麻烦下人?宋余音闻言并未开怀,瞥他一眼小声嘀咕道:“你可真会心疼人!”
看透一切的巧言忍笑道:“少爷哪里是心疼奴婢啊!只是想跟姑娘您多相处罢了!这才拿这个做借口,留您在此用朝食。”
时谦不禁有些怀疑,巧言这丫头怎的和照谦一般会窥探旁人的心思,心虚的他干脆吩咐让她到外头候着。
识趣的巧言笑眯眯应声退下,这下轮到宋余音难为情了,不过巧言这么一说,她倒再没想着再走,顺势在旁坐下。
看样子应该不生气了吧?瞧见她坐下后,时谦这才放下心来,如今再看到蛋花汤,他已淡然许多,抱着闷头憋气灌下的决心,准备英勇就义,然而今日的汤却是咸的,并无腥甜之气,诧异的时谦不由望向宋余音。
察觉到他眼神中的疑惑,宋余音主动解释道:“那日是我记错了,先帝爱喝咸汤才对。”
“……”记错了?一句记错就完事儿了?如此轻描淡写又毫无悔过之意的说法时谦不能接受!“所以我那日的罪算是白受了?”
“那你想怎样?让我也喝一碗?”她倒是没问题的啊!欣然之至!
时谦当然也晓得她愿意喝甜汤,这于她而言根本不算惩罚,得找个她不愿吃的才算。
于是乎,晌午的时候,宋余音的面前就多了一碗肉丝面,里面还放着芹菜和香菜,时谦要求她把这些青菜都得吃掉。
孰料她不愁反笑,只因他找的这些都是她曾经不愿吃的,既然能如此精准的找出来,就证明他了解三年前的她,也就更能印证他是先帝这个猜测,只可惜他这算盘打错了!
当时谦亲眼目睹她眉都不皱一下,轻轻松松的当着他的面将这些青菜吃掉时,他不禁目瞪口呆,只觉不应该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偏差,不消他开口,宋余音也能猜到他在疑惑什么,气定神闲的主动解释道:“以往我是不喜欢吃这些,可自从到了庵堂之后只能吃素菜,久而久之我便习惯了,不仅不觉得香菜难吃,反而觉得很提味。”末了她还抿唇一笑,眉眼间尽是得意,“让你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能猜出我以往厌恶什么,也算厉害。”
“其实是……”心虚的时谦刚想找借口,就被她给打断了,“哎---你先别说话,让我来猜一猜,你肯定会说,你是道士嘛!能掐会算再正常不过,是吧小道长?”
话都被她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唯一不同的是,以往她揪住一点就容易情绪激动,而今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甚至开始帮他找借口,好像已经打心底确认了他的身份,也不急着让他承认,只与他慢慢周旋,静静的看着他破绽百出,她也不着急,似乎在等一个时机。
这样的淡然反而令他有些不安,但他依旧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自乱阵脚,这些都只算是巧合罢了,没有实证,她始终不能如何。
如此想着,他也就逐渐镇定下来,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虚赞道:“我的确会些掐算的本事,不过你能抢先想到这一点,才是最为厉害。”
她不过随口一扯,他还真好意思认!
用罢朝食后,宋余音本想回去,他却主动开口,“你若觉一个人待在屋里烦闷,不如就坐我这儿,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其实她正是觉着烦闷才过来的,偏他不识趣,一再请她离开她才会生气,好在这会子他终于开了窍,没再赶人,她也就顺势坐下。
而他主动过来给她斟了茶,而后才去看书。
相处一段时日后,宋余音已然渐渐接受,感觉这般坐着,即使不说话,偶尔抬起头能看到他,心里便很平静。
在此期间,秋风飞入窗,吹翻书页,将夹在其中的一页折起来的薄纸吹落在地,眼看着时谦俯身去捡,这一幕好生熟悉,宋余音努力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与记忆中的某个片段重叠,模糊的印象被触及,灵光在她脑中霎时闪现,她终于想起那月兔玉坠曾在何处见过!
第32章 时谦夜探宋余音
三年前的初秋, 好似是在她生辰前的一两个月, 当时她照例在宣惠帝的殿中侍奉, 也是一阵风吹来,吹落一页纸,立在一旁的宋余音提着宫装的衣裙俯身拾起, 才瞄了一眼,就被宣惠帝迅速抽回, 折了起来。
当时她瞄见一眼, 不是文字, 只是一张图纸罢了!若是文字朝政机密之类的,她自不敢多问, 但一张画而已,为何不许她看呢?
出于好奇,宋余音问了一句,得到的答案却只有敷衍的两个字, “秘密。”
她还以为这半年的相处已让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可宣惠帝此次的举动忽然令她心凉,感觉自己对他而言似乎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他还是有所防备的。
既不愿让她看, 那她绝不会不自量力, 当下闷闷的坐在一旁,再不吭声, 也不瞧他。
许是沉默了太久,与她之前有所不同, 宣惠帝才会注意到她的反常,主动开口,“手帕都快被你扯坏了,你有什么火尽管冲朕发,手帕是无辜的。”
被他点名的宋余音当即松开手帕,心里明明不开心,却不敢与皇帝置气,只嘟着小嘴儿轻声道:“妾身好好的,没有生气。”
说话时她依旧没有抬眸,始终垂着眼皮,就听宣惠帝的轻笑声传至耳畔,“可是在为才刚那张图纸生气?”
明知故问,宋余音紧抿薄唇,将小脑袋垂得更低,嘴上依旧逞强,“并没有。”
即便她否认,宣惠帝也能猜出她的心思,遂起身行至她身畔,温声解释道:“那张图纸其实是为你而画,你生辰将至,朕打算为你做份贺礼,这才绘了图样,预备找人打造,是以才不想让你提前看到,免得到时候没了惊喜。”
原来只是为这个,了解到真正的原因后,她那轻撇的唇角总算渐渐上扬,面上仍作无谓状,淡淡地“哦”了一声,“妾身晓得了。”
“笑了?还说没生气?”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宣惠帝又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羞涩的她本想抽回,可他再次握住,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宋余音怯怯抬眸,迎上他那柔似春水的眼波,心里甜丝丝的。
当时她并未在意那张图纸,想着生辰一到便能瞧见成品,不需要着急,奈何尚未等到生辰,宣惠帝就突然驾崩了!
朝局一时间变得动荡,她根本无法接受,也没工夫去想那贺礼之事,后来渐渐的也就忘了。
直至今日,瞧见风吹纸落这一幕,她才猛然想起当年的细节,其实捡到那张图纸时她曾瞄过一眼,虽看不清楚,但隐约记得图纸上有只兔子,整体的图案是圆环状,就跟昨日时谦送的贺礼玉坠儿几乎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宋余音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急切询问他那枚吊坠从何而来,“宣惠帝曾绘过一张图纸,图案与你给我的吊坠极其相似!”
“是吗?”抬眸间,时谦的眼神并无闪躲,故作讶然状,淡声回道:“我是从一个古玩斋里买的。”
待她追问是哪家古玩斋时,他又推脱道:“随便逛了一家,没看招牌,记不大清。”
“……”明知他是借口,宋余音也拿他没法子,恨恨地盯他一眼,但也晓得再继续追问下去不会有结果,忍了又忍终是没再与他纠葛,只意味深长地道了句,“我相信所有的欺瞒都只是一时,真相总会浮出水面,假象终会露出破绽!”
此刻的时谦并不赞同她这个观点,认为只要小心翼翼就不会有把柄落下,不过很快他就会明白,还是太年轻,高估了自个儿啊!打脸的时候是真疼!
原本坐得好好的,一说到这个她就有点儿坐不下去,借口说腿麻想回去歇着。
听她说身子不适,时谦自不会拦着,还起身打算扶她回去,她却道不必,“两步路而已,我能走。”
而后没再看他一眼,慢步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