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见外之言,听得照谦心头窝火,满腔的悲愤已然盖过感动,“是兄弟就别说什么连累与否的话,我不在乎那些,只想与你同进退!师兄,咱们同门多年,你若能理解我的感受就不要再劝阻,让你随你同行即可!”
旁的事也许还有商量的余地,唯独此事,关乎人命,时谦绝不妥协,“卫家另有准备,他们在宫里宫外都有部署,你没必要再去冒险,留在此地守护余音,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立即带她离开京都,庵堂和道观都不能回,往西走更安全,银子我已经备好,就放在床板下的夹层中,足够你们下半辈子开销。”
看来师兄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之前的应承不过是免他心焦罢了!
“你为我们着想我十分感激,但你应该清楚,我和余音都不稀罕那些所谓的安稳,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弟,她也不想失去你这个丈夫!”
这些他都清楚,正因为了解他们无所畏惧,时谦才要及时止损,“你与我同去又如何?若然天意不向我,也只是多一个人牺牲罢了!她是女儿家,容易感情用事,但你是男子汉,无论何时你都得保持理智!
一味的意气用事只会白白牺牲,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所以我才希望你陪在她身边劝导她,将她引向正途,告诉她活着的意义!”
照谦只恨自个人嘴拙,总是讲不过师兄,他不知该怎么反驳,只晓得自己满腔热血,愿意陪他同赴荆棘,“可什么都不做我不甘心呐!我想帮你师兄!”
“保护好余音,就是对我最大的恩惠!”担心他不同意,时谦又提醒道:“还有云琇,若然卫家失利,她也不会有好下场,有你在,你还能帮她逃离困境,若然你也入宫牺牲,那她们又该如何?”
威逼哄劝之下,照谦才终于含恨答应,紧攥着拳头默不作声,心中满是不甘!奈何师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若是拒绝便是不通情理,他不怕死,但余音和云琇是无辜的,他必须肩负起保护她们的职责!
安排好之后,时谦才去和卫平渊汇合。得知他突然变卦,不让宋余音同行,卫平渊哪能同意?当即面色大变,“她可是我们逼宫的得力助手,不带她入宫,这路没那么好走!”
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时谦一清二楚,正因为不希望宋余音被卷入这旋涡之中,是以他才坚持不许她同行,面对卫平渊的逼迫,时谦无谓摊手,“我不想连累姑娘家,你也晓得宫中有危险,连云琇都不带,又为何定要带宋余音?你若要求她去,便是将她推至死路,那我不去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他本是想让宋余音为他们所用,才会故意将人送到他床上,哪料冷清的时谦居然也会为情所困,为一个女人居然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
纵然卫平渊心有不满,却也晓得时谦是个倔强的,这会子与他理论毫无意义,惹急了他,万一他真的反悔不配合,那他们这几个月的周密计划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思前想后,卫平渊决定暂时按照他的意思来,装作听从他的意见,两人一道乘坐马车入宫,毕竟时谦还要扮作女装,这是大事,不可有差池。
且说时谦给宋余音下药时本打算让她一觉睡到晌午,但毕竟是头一回下药,药量掌握不好,生怕伤到她的身子,便少下了一些,加之宋余音的潜意识里一直在思量着这件事,是以才巳时她就已醒来。
起身后的她一看天已大亮,心下慌张,匆匆穿好衣衫就去开门。刚打开就见照谦正候在门口。只因今儿个无日头,天际一片灰白,是以她瞧不出来时辰,还以为只是晚了一会儿而已,“时谦呢?我是不是起晚了?抱歉让你们等那么久。”说着她去往隔壁,推开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宋余音不觉好奇,“时谦他人呢?”
面对她的追问,照谦深感为难,都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问罢好半晌不听他回答,且他神情如此严肃,连个笑容也没有,宋余音顿生不祥预感,声音也变得惶急,“到底怎么回事?别打哑谜成吗?他人在哪儿?”
“呃……他出去办点儿事,说等会儿就回来,让我们在这儿等他。”
这话宋余音是不信的,“怎么可能?今日可是皇帝的万寿节,他要扮作舞姬,定然需要提前入宫做准备,不可能这会子还没走!”
说到此,她灵光一闪,忽然想到某种可能,“他该不是已经入宫了吧?”
这么隐瞒不是办法,真相始终都得与她讲清楚。微抿唇,犹豫片刻,照谦才如实道出师兄的安排。
得知时谦独自入宫撇下了她,宋余音一时难以接受,甚至怀疑自个儿仍在睡梦中没有醒来,之前他答应得那么干脆,是以她也就没想过他会反悔,她那么相信他的话,结果他却丢下她一个人独自去冒险!
眼瞅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嘴唇都快被咬破,照谦心有不忍,好言劝道:“其实师兄也是为你好……”
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无法接受,紧扶着门框,失望至极的宋余音斜立在一旁,只觉身心俱疲,今天是怎样的日子,会有怎样的结果,她比谁都清楚,正因为害怕意外,是以她才想紧跟他的脚步,如此紧要的关头,他却抛下了她,让她更加惶恐,很怕再也见不到他!紧扣着门框的她指甲都已弯曲,她都不曾察觉道疼痛,只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与委屈当中,语带哽咽,“他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为何还要这般自作主张?他以为这是为我好,可在我看来,他根本没把我当成一家人!难道我就只能与他同甘,不能与他共苦吗?”
她的情绪,照谦感同身受,虽然他也很渴望与师兄并肩齐驱,但更理解师兄的顾忌,是以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安抚宋余音,“师兄考量的比我们多,在他看来,你的人生不止有情爱,还有亲情和其他美好,他不希望你为她而冒险,你就体谅一下他,在这儿等着吧!咱们可以往好处去想,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师兄又是真正的先帝,兴许就能一举成功呢?”
“即便他是真的,盛和帝也可以颠倒黑白,毕竟当年先帝下葬可是百官亲眼目睹之事,他突然诈尸,很难让人信服!”一想到时谦可能面临众人的质疑,甚至被当做乱臣贼子而杀害,宋余音就心慌难耐,坐立不安,“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再等下去我会发疯,我要去找他!”
然而刚跨出一步就被照谦给拦下,“你不能去,师兄嘱咐过我一定要看住你,不能让你去涉险!”
时谦还是不懂她,否则也不会这般安排,她感谢他的好意,却不愿服从这样的安排,抬眸望着阴霾的天,宋余音的态度依然坚定,“倘若我不管不顾,任由他在皇宫中冒险,万一出什么意外,那将是我一生的遗憾!”
此刻的照谦也是两厢矛盾,“起初我也不同意留下,但师兄苦口婆心的跟我说了很多,他去这一趟,已然做好两手准备,后果他都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努力过便无愧于心,但他希望你能活下去,嫂子,你就待在这儿,成全他的心意吧!”
“他说他若失败,就让我跟你离开京都?”听着这样的安排,宋余音的心头越发苦涩,“照谦,你大约不知道,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他一次,那种滋味太煎熬,我宁愿跟他一起同生共死,也无法再体会余生没有他的痛楚!假如……假如他真的败了,我也不可能随你离开,我会陪他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
所以我恳求你让我入宫去,至少让我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见证最紧要的时刻!我不想连最后一刻都错失!”
如此情真意切,照谦听着都觉动容,但师兄的嘱咐他又不能无视,就在照谦为难之际,有人进得院来。
默默咽下嘴边的劝辞,照谦回头瞄了一眼,来人颇为眼熟,正是卫平渊的心腹,卫府的护卫杨宾。
原来那卫平渊即使入了宫也觉此事不妥,但他还得在宫中安排一些细节,是以特地派遣杨宾过来劝宋余音入宫,“卫大人说,时谦虽然与先帝有□□分相似,足以糊弄众人,但盛和帝谋害宣惠帝的人证始终未找到,冬瑞已是大皇子的侧妃,不可能做证,惟有让你去作证,才能令盛和帝哑口无言,让他的真面目公诸于众,失去百官的支持,时谦的胜算才会更大!”
杨宾一五一十的将主子的意思转达,宋余音一时间没能明白,“可我没有谋害过宣惠帝!”
是否有过已然不重要,“但你是盛和帝的外甥女,你若说当年被他指使给宣惠帝下药,众臣肯定会相信你的话。毕竟你被送入宫中也是盛和帝的意思,谋害也在情理之中,你的话最易令人信服,加之时谦的出现和指控,如此一来,盛和帝百口莫辩!”
若然能帮到时谦,即使让她败坏自己的名声说一些无中生有之事她也愿意,反正盛和帝的确是谋朝篡位,这毋庸置疑,奈何时隔多年,证据难以搜集,那就只能去伪造!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往她或许不能接受这样的阴谋诡计,但如今的她不同,为帮时谦夺回皇位,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照谦又怎能让她置身危险之中?自是拦着不许,就在几人争执不下之际,忽有下人来报,说是琼华苑那边来了人,正是六皇子陈瑞英!
第48章 时谦公布身份(二合一)
虽说宋余音并不想见陈瑞英, 但他此刻来得很是时候, 她正好可以借此躲开照谦的拦阻,“六殿下过来,我必须过去应付,不能让他晓得我在樱月苑, 否则无法交代,万一他察觉出异常, 此时就入宫向他父皇禀报, 那卫家的计划就无法顺利进行, 你师兄也会多一分危险!”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照谦也不敢拿师兄的安危去冒险, 只得勉强答应让她去一趟琼华苑。
今日是皇帝的寿诞,按理来说,陈瑞英此刻应该入宫去给他父皇贺寿才对,却不知他此次前来是为何故。
总不能是发觉了什么吧?忐忑的宋余音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还是看情况见招拆招吧!
一路心惊胆战,步伐慌乱,终于到得琼华苑,立在月门前的宋余音探头就见南溪正恭敬的立在院中, 而陈瑞英则负手立在一颗腊梅树下, 鹅黄的腊梅娇美动人,他转身时的笑颜亦温和明媚。
久候的少年终于等到心仪的姑娘, 陈瑞英的面上尽是抑制不住的欣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