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活的好好的!”愤怒于他的反应,也因为心中的担忧,书易恼火。
“我是你们见过最任性的王了吧。”从怀中摸出烟,闻人诀向后仰去。
“王。”潘之矣站起来,谨慎道:“您是在告别吗?”
“建立王域之初,我只是想要掌握一些权势在手,后来,慢慢的被逼着往前,不过我也很享受这个感觉,因为能够看到更多的人,接触更多的事物,很小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一定要去看看世界……”缓声,闻人诀自顾自说着,“可世界是什么呢?是茂林中小小的村庄吗,还是王城,又或者东大陆?”
前段时间,影子白家将当年陷害安老的人全部找出杀死,闻人诀隔着遥远的距离,在放大的屏幕前将所有的细节看的仔细。
喷溅的血液,掉落的脑袋,还有活生生被融化的肢体。
“你曾以为像神一样强大不可能打败的人,早在你往前走的时候被踩在了脚下,有一天,你忽然发觉,曾经你心中的恐惧促使你努力往上爬的存在,现在你动动手指就能将他们捏死,不知什么时候起,你的眼中有了新的敌人和目标,而你现在面对的一切,你觉的能够应付的这些困难,其实远比最初让你颤抖的那些厉害多了。”
因为想去星际,因为想为安老报仇,最初隐约的那些念头促使一步步走到今天,闻人诀突然发现要解决那帮人是这样容易,甚至不值得他为此花费心思,好像不用刻意去想去记住,继续强大,所有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继续往前走吧,所有不安着的恐惧着的,终归会有答案。”而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您说这些话……”深呼吸,书易尽量平静道:“像是要丢下我们。”
重新拿过高脚杯,闻人诀给自己倒酒。
书易咬着牙,“涅生王域早就成了庞然大物,有时候,在静下来的时候,我看着它,也会觉的无力和害怕,虽说现在的局势看似稳定,但未来有多少的风浪和困难,您不在的话,谁来带我们走下去?”
“这么些年没有我你们做的也很好。”
“那是因为知道有您在。”在这样的氛围下,君臣间再不拐弯抹角,书易的眼中满是悲伤,“做什么决定,我们都能没有后顾之忧。”
就算闻人诀不参与管理,在王域中下层甚至高层眼中都没什么存在感,但知道有他在,其他人才能各司其职,就算多年前就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但一直以来包括自己在内,所有眷属都在刻意遗忘这件事情,没人想要去面对。
涅生王域是闻人诀一手创造,没了他,王域还是王域吗?
“我若不在了,你们就是我。”晃着杯中酒,闻人诀的目光异常深沉。
书易不愿再开口,潘之矣的表情也变得压抑。
“若是王域变了呢。”
闻人诀慢慢柔和神情,潘之矣沉默许久后,出声问了个看似莫名的问题。
“那就变了吧。”食指点着高脚杯,闻人诀侧过头去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
“您会回来吗?”今晚的这场谈话注定要终结在这间屋子里,就算同为眷属也不可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当然。”闻人诀轻声:“我只是累了要去睡一觉,总会醒来的。”
“所以和以前一样,”书易红了眼睛,嗓音沙哑,“只是这次,我们要等的时间会长一点。”
“是啊,会长一点。”如果说自己的永久离去会让面前这二位涅生的脊梁断裂,那么只是暂时离开的说辞当然更好。
抿了口红酒,闻人诀讶异自己在这种时候的温柔。
心疼吗?若在沉睡融合期间王域真的消失或者变得陌生了,会遗憾不甘吗?会的吧……可是能如何?他从来实际,能为涅生做的,想要尽量保存的,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未来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掌控的。
身体的衰败意味着要提早数百年进入神碑,和以前的沉睡融合不一样,这一次甚至要舍弃肉身,当中的风险不说,就说时间……
“您为我们创造了如今的局面。”潘之矣望着书易,微摇头后坚定道:“我们会看好家的。”
“嗯。”思绪不知为何转到了白檀身上,闻人诀望着自己的左右手突然想起了白檀解放影子白家时最后下的那个命令,白檀说,那是种仪式,就算要离开也要让他们带着命令,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难道,自己还不如白檀吗……
对眼前这两个尽职尽责的男人,闻人诀本想解开他们身上的锁链,可现在看来……书易眼中的痛苦还有潘之矣的迷茫,或许,继续下去才是好的。
这二个人就算不是命令好像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对王域,他们的感情比自己要深,不能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对他们说一切都结束了,听从你们自己的意愿继续往前走……这反倒会让他们失去方向。
不自觉的,闻人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原来羁绊是这么回事,不是了无牵挂就是幸事,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
自己居然还没白檀看的透彻,甚至还没有他的担当吗?
“继续向前吧。”重复之前的话,终究是不忍,这一次他的表情中掺杂了其他,“我相信你们的判断,在接下来的风浪中,好好守着王域。”
察觉出不同,书易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他狼狈的低头去擦,抖动着身体不肯被看出来。
不是毫无牵挂的告别了……是带着命令的嘱咐,视为生命般重要的一切在对方眼中也是有分量的。
他从不害怕接下来的分离,只要知道闻人诀是在乎的,就算守着缥缈的甚至谎言般的承诺,他也有能够走下去的力量,只要闻人诀不是带着无所谓的心情离开,也没有彻底放他们自由的冷漠,他就有了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
你看,是王下了命令让他守好“家”,别管对方是离开十天,十年还是一百年,和以前对方消失一样,他会尽到自己的责任。
至于归期是何时,这种问题已经不那么重要,如王所说,往前走总会有答案的。
“您真的是天底下最不负责任的王了。”起身,书易前所未有的大胆,他拉过闻人诀的胳膊将人从椅子上拽起狠狠抱住,“可是我居然习惯了,毕竟您三番两次了嘛。”
“……”闻人诀的手脚有些僵,他没预料到书易的举动。
“您放心,我们会看好家的。”一字一顿,最后用了下力,书易松手后,洒脱的转身就往房门走。
潘之矣离着闻人诀三步远,很郑重的行了个礼。
右手握着门把,书易转动后忽然停下,潘之矣走到他身旁,同样停下了脚步。
“呐!”背对着闻人诀,书易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声音中却听不出来,玩笑般,他温柔道:“您不会再不告而别吧?”
眨巴眼,闻人诀挑唇,重新坐回位置拉动椅子转了个圈,面对着房门的方向,一手撑着自己的腮,眯眼歪头,“怎么会呢。”
书易转过身表情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