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完侧头去看戚碧树,见戚碧树耳根红着,不知怎么,容完脱口而出:“听我徒弟这么说,我小徒弟是开窍了,有喜欢的人啦?”
戚碧树心脏狂跳,手心在衣裳上擦了擦汗,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裹挟着他,叫他道:“我是开窍了,可他不开窍。”
说完便面色通红,低着头看地面,不敢抬头。
容完望着他,一时之间有些口干舌燥,刚要说话,两人面前忽然挤来一个人。
云皓愤怒道:“师父,你们俩又把我丢下了!我不过是多睡了一会儿,起来就不见人影!”
戚碧树方才说完那句话就有些后悔,深怕师父猜出什么来,正拼命想着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就被云皓打了这么一岔。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还是打着颤儿,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容完对云皓道:“下回早点起来,赖床耽误事情。”
云皓忿忿地挤到他身边,跟他二人一同下山,但瞥了一眼戚碧树之后,视线立刻胶在了戚碧树的脸上,狐疑道:“四师弟,你脸怎么这么红?中毒了?”
闻言,戚碧树面色更加涨红。
容完也不大自在地看了看天。
司空祝是盟主,所受待遇自然不一样,邀容完商议事情的地方正是他自己的院子。进去之前,容完注意到守在外头的正是那位司空祝的独女。
上山之前,璧玄介绍过,说司空祝中年得女,因此对这小姑娘极其宠爱,而这小姑娘天赋也算很好,小小年纪便已经达到金丹后期,也聪明,此次山上修士的衣食住行大多由她操办。
容完对她稍稍留意,但并未说话,直接进了书房。
司空祝早就斟好了上好的雨前龙井,见门打开,连忙起身相迎,态度恭敬万分:“洵毓君,久仰大名!”
容完只觉他和方才在饶长观上席时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在饶长观精神奕奕、自信傲然,这会儿私底下却面色偏黄,露出疲态,难不成是受了什么重伤还未痊愈?不过容完也没多问,和他寒暄几句之后,坐在了棋盘对面。
容完问:“不知道盟主找我有什么事情?”
司空祝道:“实不相瞒,一是仰慕洵毓君已久,前些年我还未坐上这盟主之位的时候,只不过是穿云山掌门手下平凡大弟子一名,修为也不济,当时洵毓君年纪轻轻却已经大名远扬,令人心生向往,因此我早就想亲眼见一见,一领风采。”
司空祝这人一看就极为长袖善舞,否则也不会招揽那么多修士上山。这些夸赞之词只怕半点真心也没有,容完都当做放屁,没什么表情。
司空祝也不在意,接着道:“二则是想为我独女司空柔寻一门亲事。我中年得女,女儿就只有这么一个,因此被我视若掌上明珠,从不苛责一句,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养成骄纵蛮横的性格,反而温文有礼,还算秀外慧中。”
“我自知此次围剿必定九死一生,不敢奢求活着回来,只求能将女儿托付给能保护她的人。”
容完还真万万没想到,这司空祝叫自己来是为这件事的,他想嫁女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要自己帮他说亲?这人真是又好笑又匪夷所思。
容完有些不耐烦,但没有表现出来,只道:“天下父母心大抵如此,盟主所求之事必定心想事成。”
“当真会心想事成吗?”司空祝倾身过来,问。
容完蹙眉道:“盟主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要绕来绕去。”
司空祝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的确有一件事情想恳求,还望洵毓君听完我说的话。方才饶长观议事,洵毓君应该也去了,那两位道袍高手,洵毓君猜是何人?”
果然。
容完心想,如自己所料,那两人隐藏了修为,司空祝不可能不知道,那两人明显是和司空祝认识的。瞧饶长观中司空祝与那二人眼神交汇,就不像是一伙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司空祝受制于人。如今寻自己来,应该是为了寻求脱身办法。
容完:“你说。”
司空祝扫了一眼窗外,神识放出去,确认没有隔墙之耳,才用手指沾了沾水,在棋盘上写下一个字。
容完眉心一跳。
那两人果然是白虎的人,受命来穿云山的么?这么看来,他二人的修为也不是凭空到达气神的,既然为白虎所用,那么白虎自然要给他们一点好处。白虎受到上古封印限制,无法轻易离开北境,抵达穿云山,便无法轻易杀掉穿云山上的司空祝与柳倾藏众人。
可他手底下却也有爪牙,愿意为他做事。
司空祝看起来面色发黑,只怕是中了这两人的什么毒,或是蛊,受到了牵制。
司空祝端详着容完的面色,苦笑一声,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他二人随时可以置我于死地,因此我不得不受制于人。”
容完蹙眉,问:“他让你做什么事?”
司空祝道:“推迟围剿之日。今日来饶长观的黑纱女人是我的一名亲传弟子,撞见过我与那两人私下相会,也见过那两人使用魔修的功法,认定我与那二人是一伙,仓皇逃下了山,今日是想来揭穿我,可怎么想到……被那二人一掌打死了。”
容完面色不变,道:“那魔头逼你推迟围剿之日,说明对围剿还有所忌惮。”
司空祝摇头,道:“洵毓君有所不知,他之所以逼迫我推迟围剿,是因为,他即将要突破北境封印了!”
容完神色终于彻底变了:“还有多久?”
司空祝道:“不到半月,他便能突破封印,功力更加大涨,在那之前,不去围剿,便只能等着他过来屠城。”
屋内一时之间安静至极,只有香薰蒸气缓缓上升,点的是安神香,看来这司空祝也多日没睡着过。
容完自然知道此事的紧急性。若是白虎真的能够突破封印,那么穿云山、蓬莱宗、百药谷这些南边地带,就再也不是安全之所,先前从北境仓皇逃到南境的那些人,逃了如同没逃一样,因为天底下再没什么可以限制白虎的了。
可以说,事态十分棘手。
半晌,司空祝道:“我受制于人,对不起盟主这个称号,此次围剿过后,若我没死,也会公布罪责,自行了断。可在这之前,我必须将穿云山上众人凝聚起来,这些人都是一盘散沙,若是不能众心一齐,便只能如三年前那样,惨败收场。我心中并不惧死,只是有一事牵挂,那便是司空柔,因此才邀洵毓君前来,想要求您一件事情。”
他冠冕堂皇的话倒是一套套的,若是真的羞愧难当,干嘛不现在就告诉众人他拖延了围剿日期的事情?只是他疼爱女儿倒是不假。容完忍着耐心,问:“什么事?”
司空祝忽然在容完面前跪下,恳求道:“我想将女儿嫁给你四徒弟。”
“……”
容完勃然变色:“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