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背上的针头被自行拔掉了,胶带半粘半掉,脸色苍白如纸。
季雁不知道她和穆一弦的对话,被韩槿葵听去了多少,眼中闪过心虚。
穆一弦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见到小葵时,便迈出了奔向她的脚步。
“小葵,你怎么出来了?”他顺势捏着她的手,给她往病房里面带,“生病了不好好挂水怎么行?”
那温柔的模样,和刚刚面对季雁的咄咄逼人,判若两人。
走廊人来人往,韩槿葵最终顺从地回到了病房,躺在了床上。
穆一弦显然比季雁要熟悉流程,很快叫了护士来,重新帮小葵挂水。等护士离开后,病房中剩下他们三个人,又恢复了寂静。
韩槿葵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该生气,可是目光落在季雁脸上,还是控制不住,愤怒地道:“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季雁本来想拿出母亲的身份来压她,可现在的韩槿葵就像是一头随时都能发狂的困兽,她最终败下阵来:“也没说什么……”
“威逼利诱让他离开我,这就是你的没说什么?”说话急促,她还咳嗽了一阵,穆一弦连忙帮她拍背。
一边拍,他还一边安慰:“小葵别生气。”
“你听到了多少?”季雁头痛地问。
“几乎都听到了。”一个手机被重重扣在床上,“你还擅自接我的电话!”
季雁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儿发怒是这个样子,她嘴硬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他都要转班了!”
这次是穆一弦打断了她的话,郑重地说:“转班只是迫于形势,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小葵分开。”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当时腿伤还没好,我没忍心说,”穆一弦愧疚地道,“结果拖出了这么多事来。”
他看向韩槿葵,试探地握着她的手,见她没躲开,心疼地说:“小葵,对不起,我本来想今天和你说的。”
韩槿葵意外地道:“我看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还误会你要和我分开……”
“不是,我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想法。”
她听到穆一弦和季雁的对话后,也被震惊到了。因为她从来都没想过,穆一弦愿意为了她,放弃现有的一切。
如果不是季雁还在场,她肯定会一遍遍地求证。
季雁简直被气坏了:“不分开是吧?我现在就联系人,给她办转学手续。”
韩槿葵刚平复下来的怒火,猛地又窜了上来。
“就算是你拉远了我们的距离,恋爱关系也不会变。你总不能打断我的腿,一辈子都不让我们见面。”
她今天十七岁了,总会有长大的那一天。季雁不明白,只要心在一起,距离多远都不是问题。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不过就是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这根本就不是为我好,而是在伤害我。”韩槿葵绷着身子,黑寂的目光扎在她的脸上,“几年的不闻不问,忽然又跳出来说关心我,你觉得我可能接受吗?”
季雁没想到韩槿葵会这样说,踉跄着后腿两步,捂着心口的手指不住颤抖。
穆一弦根本就拦不住韩槿葵,只见她挣脱了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质问季雁:“还记得我的喉咙是怎么伤的吗?你和父亲打架,却失手将我推下了楼梯,最终是佣人送我去的医院。只要你现在说出,我具体失声了多长一段时间,我立马答应你转学。”
季雁知道韩槿葵的嗓子受伤过,后来见她和往常一样说话,就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她对自己说,那只是一场意外罢了,甚至不曾为此愧疚过。
如今韩槿葵带着哭腔提起这件事,季雁才知道,她还失声过一段时间。
穆一弦听了韩槿葵的话,整个人如死水般寂静。夏老师说起过,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开口。不是不能讲话,而是不愿意。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她的嗓子会受伤,竟然是季雁和韩靖远造成的。这两个罪魁祸首,却不知情!
穆城没有尊重过他,把他当成实现梦想的工具,穆一弦可以不怨他恨他。可是他深深地厌恶起了季雁和韩靖远。
他的小葵,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凭什么被他们这样伤害。
季雁久久地沉默下来。一个月?两个月?她说不上来。
最终,还是韩槿葵告诉她:“我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都没讲过话。”
就算是后来,她可以说话了,心上的裂痕也难以愈合。
季雁心绪混乱,想道歉,却明白言语有多苍白。至于威胁穆一弦,她也没这个心思了。
韩槿葵像是重重在她心上凿了一拳,她试图去弥补,来减轻心上的负罪感。
最终,是穆一弦站了起来,挡在了她和韩槿葵的中间,冷硬强势,保护姿态十足:“阿姨,我不知道她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或许你觉得她可有可无,但对我来讲,她是独一无二的宝贝。你不疼她,那就把她交给我来疼。你不爱她,那就让我给她成倍的爱。我不能忍受任何人伤害她,即使是她的亲生父母。”
季雁想说,我当然爱我的女儿啊。可是她造成的那些伤害,已经没办法用“爱”来掩饰了。
穆一弦的感情越纯粹赤诚,越显得她卑劣可耻。
最终,季雁只能留下一句“妈妈以后再来看你”,便落荒而逃。
她走后,韩槿葵满心疲倦地对穆一弦说:“你能抱抱我吗?”
他心疼得眼泪简直要掉下来,回身给了她一个重重的拥抱,像是要把她给揉进骨血中。
“还痛吗?”他哽咽着问。
“肚子?已经不痛了。”吃的那点东西,差不多都吐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