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格格这个喜欢咬他的习惯,从没有做过什么反抗或者反对,一直都是纵容的,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
“我们的纳采礼在下个月,格格。你认为孤顶着这个红印子,怎么和看到它的人解释?别人说孤年少无知,贪花好色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人们在背后议论你的闺誉,怎么办?”
自知理亏的阿茹娜闻言,趴在胤礽的肩头,蹭了蹭,嗅了嗅,心满意足的喃喃自语,“我就是想盖个印记,作为你刚刚那句承诺的证明。”
···
被迫在阳春五月的天气里,大中午的穿上高领衣裳的少年太子,用惯常面无表情的一本正经脸,逼退了所有好奇之人询问的目光。
却是挡不住因为儿子快要娶媳妇,高兴开心的,越来越“为老不尊”的康熙皇帝,凑近跟前这么细细的一瞅。
胤礽直接无视了,自家皇阿玛眼神里的满满的促狭。“皇阿玛,距离纳彩之日还有二十来天,儿臣找个时间,去京郊林子里打一对儿雁子。”
“行,日子你自己决定。怎么?不再反对了?瞧你那勉为其难的小表情,阿茹娜论家世性情能力,哪一样不和你最般配?当然,她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也是你自己给惯出来的。”
胤礽还是想不通,纠结着,“皇阿玛,格格那方面都很好,儿臣也会努力对她好。可是,儿臣还是害怕,将来无法给予格格同等的感情。”
康熙皇帝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光脑门,“你一个大清储君,要怎么回应一个女孩子同等的感情?把那叠折子赶紧的给批复了,别净说胡话惹朕生气。”
第92章 电
无言以对的胤礽, 乖乖的,把皇阿玛甩手离开后, 留下的折子都给快速的批阅完毕。
独自坐在宽敞的御书房里头,忍不住又把今天的事儿拿着琢磨的少年太子, 不由的摇了摇头。
和大清国最大的“大猪蹄子”的康熙皇帝,讨论这些婚姻中伴侣双方的感情平等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不过最让胤礽挂着心的是,他从今天的见面中,发现了另外一个现象。格格的行为好像变得有点儿古里古怪的,知道他会心软,就时不时的给他来一场丝毫没有礼仪风度, 凄惨可怜的大哭。
她似乎,又很是焦虑?心理学上不都说,没有理由的喜欢咬人, 是心里焦虑缺乏自制的表现吗?
而今天的这个不合规矩的拥抱,以及格格的所有动作行为, 好像她下意识的, 就是要通过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 来试探或者是来证明他对她的容忍度,或者说是接纳程度。
这好像就是心理学上,缺少安全感的人会有的一种表现?
他以为她想通了, 放下了上辈子的恩怨纠葛,就可以快快乐乐和其他小少女一样,享受新生命的青春时光。却是忽视了, 格格已经定型了的性格特质,历史记载中的,前期“乖张偏激”;后期“状若疯癫”。
四年前,格格奋不顾身的,替他挡下那只带有剧毒的飞镖,让他能继续吊着最后那口气,等待被救治,而不是当场离世;又寸步不离,耐心细致的照顾他几个月,陪着他躲过一场又一场的刺杀毒害,一直到他彻底恢复健康。
她把他看做是自己人生的一切。面对他这几年,一直不接纳的态度就变得患得患失,自信全无,和他独处的时候,行为举止当然就没有了人前的精明周全。
甚至在格格发现,目前他对她只有生死好友之义,没有参杂任何儿女情长后,为了得到他,尤其是当初极力促成这桩婚事的皇阿玛的认可,下意识的强迫自己,达到世人对于所谓的“完美女子”的要求。
胤礽暗暗叹气。
或者这世上至情至性,至真至纯之人,都是这般的清澈透明吧?当他们爱上了某一个后,都是这么义无反顾的,掏出一颗不掺杂任何水分,十成十的真心送给对方,自己却变得失去自我,患得患失,仿徨无措。
以格格这两辈子曲折坎坷的人生际遇,胤礽至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让她和普通女子一般生活。对于这一点,稍稍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就会完全理解。可是她自己却已经有了,要做一个世人眼里的标准太子妃的想法,准备贤良淑德的给他打理后院,再生很多孩子。
这份沉甸甸的情谊,让胤礽的心情也变得沉重。
这个情况也大大的出乎了胤礽的预计。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要么不娶,要么娶个合适聪慧的姑娘,相敬如宾,互不干扰的过一辈子就可以了。
可是胤礽也不打算因此拒绝退缩。
不说二人之间深厚的知己生死情谊,就单说二人之间的各种因果,他也不忍心做任何会伤害到她的事情。又岂能置之不理,任由格格这般为情所困,自苦自伤?
既然这份感情是大格格坚持要的,既然他已经答应了亲事,当然是要负起责任,承担起大格格的一切。相信在后面五年的朝夕相处下来,他总是会克服自己情感淡漠的缺点,勇敢的,努力的,喜欢上这么一位好姑娘。
还好,格格在其他人面前,包括倭黑大人和钮钴禄福晋,还是控制的非常完美,让家人和朋友都赞不绝口,没有露出任何她神经质的蛛丝马迹。
现在既然已经发现了格格的不对劲,起因还是胤礽自己,当然要赶快的把它处理好,至少先要让格格心里安定下来。
想通了的胤礽,提起毛笔,蘸了蘸墨,开始认认真真的给阿茹娜格格写信,“···格格,请放心,···”。
查看两遍,觉得没有什么会刺激到格格的言语,胤礽就叫过来一直和倭黑大人处的不错的李德全小公公,让他快速的跑一趟瓜尔佳府,把信亲手交到大格格手里。然后他慢慢踱着八字步,逛到了小弟弟们进学的无逸斋。
胤礽心里还记挂着,这几天有点儿情绪不大对,一见到他就躲着走的四阿哥胤禛。这不,逼着他只能去无逸斋课堂上抓人。
康熙二十年夏以后的一整年,他都只能躺在床上养伤,连下床行走都不被允许,当然没法去无逸斋进学。
胤礽就恳请康熙皇帝,把那四个伴读以及四个哈哈珠子,和大阿哥三阿哥一样,都送到了外面的学院进学,直接解散了大清储君在无逸斋的小课堂。
康熙二十二年,伤势逐渐好转以后,他一个人上课,更觉自由自在一些,可以更好的分配自己的时间,也就没让伴读们和哈哈珠子们回来。
因为他这场伤势,对他几乎是捧在手心里,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宠爱他的康熙皇帝,虽然觉得此事不大合规矩,但还是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儿子自己喜欢开心最重要。
倒是在年初的时候,到了正式进学的年纪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因为舍不得离开他们的太子二哥,小哥俩都拒绝去宫外的学院,耍赖撒娇的跟着胤礽进了无逸斋。
于是胤礽就干脆把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这小哥仨,还有二皇伯家的,五皇叔家的适龄娃娃们,都一起给塞进了无逸斋。
就跟后世的幼儿园大小班一样,小家伙们一起跟着石溪道人学习书画,或者李光地老师,张英老师开蒙学识字,和梅文鼎老师学习算学。当然,还有定期来教授书法,最得四阿哥和五阿哥喜欢的傅山先生的帮忙。
几年前,傅山先生以老迈为由,拒绝了做太子殿下的老师,又因为顾炎武先生的劝说,来到了京城参与新版本《大清律》的修订。
历经几番波折磨难的《大清律》,在“秋审”前夕如期修订完成后,他也只是,和顾炎武先生的三个嫡传弟子一样,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在几个新办的学院里面教学《道德经》和书法。
博学多才,赫赫有名的傅山先生当然受到了京城学子的热烈欢迎。他最为擅长精通的草书,以及对道家老子先生的思想文化的阐述研究,更是深受广大学子们推崇喜爱。
几番邀请被拒的康熙皇帝,看到傅山先生在新办学院里“乐不思蜀”的模样,就要打算放弃原先的计划,正琢磨着去哪儿给宝贝太子另找一个好的书法老师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去年初夏,傅山先生从徐元文大学士的折子里,看到了太子殿下那笔风骨初现,气势内敛的正楷字后,居然当下就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