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那些打着均田地的农民起义,并没有对社会发展起到任何正面的促进作用,反而使得社会发展倒退。其根本原因就是,这压根儿就不是均贫富,而是一种懒汉思维、无赖思想,一种贫穷光荣、富贵可耻的畸形价值观。”
康熙皇帝颇为欣慰的感叹一声,“难得你能想明白。”
这些僵化的,形而上的,无政府无根由的均田地行为,可不就是骗骗那些无知蒙昧的老百姓。当然,它也确实欺骗成功了,帮助李自成功的赢得了大多数下层百姓的民意,成功的进驻皇宫。
胤礽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华夏大地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很多地主富农也都是朴实的农民,也是大清国的合法公民。他们的土地产业是祖辈勤劳节俭、省吃省穿才置下,几乎等同于他们的全部身家,并不是巧取豪夺等等不法收入。”
“而简单粗暴的均田地行为,几乎是相当于强硬的要全国老百姓在一个锅里吃一样的饭,彻底破坏了社会秩序,严重打击老百姓的生产积极性不说,还会助长很多人不劳而获、仇富等等心理,实在是不可取。”
康熙皇帝听到这里,眉毛一挑,瞅着他意味深长的笑。
他可是知道,去年宝贝儿子因为几家旗人无故兼并汉人土地的事儿,很是恼火。小脸阴沉沉的板了几天,吓的那些手里有不明来源土地的人家,都偷偷的把土地又给还了回去。
他西征回来刚刚休整好,明珠、索额图、倭黑这些人就胆战心惊的找到他,“皇上,奴才把自己名下的土地,还有家里奴仆们的土地财产都彻查了一遍,全部都记录在案,保证都是合理合法。”
意思是说,如果太子殿下要彻查各家各户名下的土地来源,咱都没问题,咱都没意见。反正咱们家里头有问题的咱都退了回去,首尾都处理的妥妥当当。
康熙皇帝当时惊得差点儿坐不住。因为土地兼并的事儿,从满人入关开始到他亲政,哪次不是闹得不可开交。当年鳌拜和遏必隆他们弄成那个你死我活的样子,不就是因为都想当个“土皇帝”吗?现在居然都这么乖巧自觉,实在是让他不敢相信。
不过他后来一琢磨,也都明白了。
就好像皇贵妃说的一样,大家都穷的时候,自然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敛财,生怕晚了一步就饿死。可是等大家都富起来以后,发现天地广阔,自己不愁吃喝,正当光明来钱的路子非常多,自然就变得大方明理起来。
虽然最后儿子因为雨灾的事儿,并没有彻查所有满清王公手里的土地,可是大家伙儿都有了一个认知,太子殿下这不知道哪天就会动手。
想的明白的人家都趁着他还没动手之前,把自己撸的清清白白的,想不明白的人家也都随大流,毕竟他们都不敢在大事上头和太子拧巴。
康熙皇帝当然也偷偷的派人,去爱新觉罗家的几个皇庄都彻查了一遍,还别说,还真让他查出来不少不法刁奴。气的他把那些人狠狠的收拾了一番,把所有的皇庄都整顿了一遍。
所以他今儿一听到儿子在惦记琉球的土地,就在琢磨这个事儿,想着儿子是不是打算从琉球开始动手。没想到儿子是想要从琉球开始动手不错,却不是想要均土地,还自己想的非常明白透彻。
自觉儿子成长很多的康熙皇帝老怀大慰,琢磨着稍稍提高当地居民的土地政策,可行性蛮高,好处不少。反正这些地方距离京城都这么远,耕地不分给当地人,也到不了他的手里,还不如全部打散了分出去,捞取民心不说,还能限制那些乡绅土豪的势力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土地政策,我考虑一下,慢慢来吧。先来个试点。 今天查资料,才发现,摊丁入亩不是清朝的首创,而是明朝的一项改革措施,一条鞭法,只是因为张居正去世了,改革不了了之,没有实行下去。哎。如果张大人没有去世,明朝的未来又如何?不敢想象。历史,真的是有很多神秘的不可琢磨之处。
第172章 飞机
康熙皇帝想到这里,就乐呵的摸着他的八字胡, 笑眯眯的问道:“一条鞭法的改良, 有什么思路?说来听听。”
胤礽一口气把手里的奶-子茶喝完,皱着小眉头, 慢吞吞的说道:“其实儿臣心里也有疑虑, 如果在大清国境内全面取消人头税, 哪怕只是在西藏等地区,很可能会导致一个结果, 那就是人口暴增。”
“当然, 其中一方面是因为,以前那些为了逃避人头税的被隐瞒人口, 不需要再继续隐瞒引起的。”
“而如果实行地丁合一,把赋和役合并, 再把丁银和田赋统一以田亩为征税对象,虽然可以简化税收和稽征手续,却很可能会造成一种税赋转嫁, 地主对下面的佃农增加租子。”
太子殿下是觉得,将丁银摊入田赋征收,废除了以前的“人头税”, 让无地的农民和其他各个行业的老百姓, 摆脱了千百年来的丁役负担,确实是到了可行的时候。而他要考虑的是,怎么操作才能尽可能的避免上面的这些问题。
康熙皇帝却是想到,通过这些宽松优容的赋税政策, 不光可以巩固团结中下层老百姓,彻底瓦解“前朝遗老”们的社会基础,确保国家财政足额,还可以借此强调满清朝廷的公正廉明、欣欣向荣,营造人心思定、人心思安的社会氛围。
父子俩虽然目的不同,好在目标一致,所以康熙皇帝稍稍琢磨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定。
“人口的问题很好解决,在取消人头税的时候,做个规定,各家各户只有三胎的名额免人头税。至于佃农的问题,暂时没有办法解决,只能是加快免费教育的推行力度,让佃农的孩子也可以进学,从知识上、下一代上开始改善。”
胤礽点头,三胎,差不多够了,再多的话国家负担不起,只能是个人出钱自己负担。
“皇阿玛,您对于“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怎么看?”
几千年来,人们削尖脑袋考科举博功名,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所有-官僚士绅,但凡是一个有官身、功名的人,都有一定的田亩数额,不需要缴税、不服徭役。
考上了秀才,就可以免除个人的农业赋税,免除徭役,见到县官老爷不用下跪,是为摆脱农民的身份;考中了举人就有了免税权,是为成功进入国家统治阶级的士族身份。
一家四兄弟其中有一个有功名,他们就把各自名下的土地全集中到这个兄弟名下,这样就全家都不用纳田税;同样的,一个村一个氏族的人把土地寄存到乡绅名下,就都能逃避税收。
这些官员自己不纳税,还通过帮助其他人“合理合法”避税,去获得一定的报酬。朝上说,国家税收剧减;朝下说,挤压的那些没有做官儿亲友的平民老百姓日子更为艰难,因为他们需要承担更多的税收和徭役。
真是-···让人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表达,太子殿下怎么想也无法正确理解这种“士族特权”,所以他想要真正的割除这条千年积弊,要积极的发展农工商阶层作为一股新兴的势力来制衡士族阶级。
而不是像历史上的雍正皇帝一样,改革还只触及到了这个“士族特权”的皮毛,就因为他的过世而停止。
坐在他对面,被他这句话震惊到的康熙皇帝呆愣过后,眼睛瞬间睁的老大,“你个臭小子,我就说你刚刚怎么这么好说话,合计着,是在这里等着?”
“你知不知道,前朝的大改革家张居正都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越说越气,胸脯起伏不停的康熙皇帝眼睛直接站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瞪着他,他真怕宝贝儿子下一句就是,爱新觉罗家宗室的封地,皇家的皇庄也要按亩交税。
要把按照家庭人口数征收的人头税,改为按照家庭田产数目来征税,这个他完全同意。
兼并的土地越多,缴的税就越多。这不光可以狠狠的打击了士绅集团对农民的土地兼并,还可以刺激那些没有土地、有少量土地,或者有一些土地的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大大减轻他们的税赋负担。
总体而言,这个是一件大好事。一是把征税对象向大地主转移;二是刺激农民生产积极性;三是放松农民的人头户籍管理,加大农民的地域流动性,给不断增加的作坊增添人手,促进国家商业发展。
可是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这一条,却是要彻底动摇士绅阶层几千年来的特殊地位,动摇官僚和读书人的根本利益,釜底抽薪的废除这些人的身份特权-免税权。
老百姓都说,千里当官只为财。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辛辛苦苦考科举,当然是为了黄金屋和颜如玉,臭小子要实行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废除考取功名者的免徭役、免赋税的制度,让士族阶层和农工商白身一起纳税,简直-是-···
前朝中期以后,土地兼并剧烈,地权高度集中,官绅包揽、大户诡寄,政府财政收入急剧减少,在这样一个国家急需改变的情况下,张居正都不敢触及官员地主阶级的利益。
可是哪怕他采取了最为保守的改革措施,也还是遭到了很多为难和阻拦。他活着的时候改革进行的不彻底,他死了以后改革直接被废除不说,自己的家被抄了;自己的家属被贬斥,或饿死或流放;自己的尸骨还差点儿被拉出来鞭尸。
由此可见这些大地主的能量有多大,世情有多凶险急恶。
他们是宁可拖着前朝一起死,或者投奔北方的满清外族,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利益。反正不管这片大地怎么改朝换代,不管龙椅上做的人姓谁名谁,皇家要站稳天下,要治理天下就需要有他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