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姜萍取来布有阵法的小盒收入纳戒中,苏长宁见她神色不似平常,于是问道:“门中可是有事令你忧心?”
姜萍扁扁嘴,凭空掣出一枚通体金色文字环绕的玉简,递到了她面前。
分出一缕神识在玉简上略探,苏长宁顿时也不由蹙眉:“他们倒是好算计。”
原来玉简中一派冠冕堂皇之言,说的却是诸天界域间,由上玄天无极门做东,将召开一场钧天法会,恭请贵门宗主、真君参加云云。
完了还附上了一块玉环,其中存有划开界域的一段上古阵法,确保即使受邀的宗门中所派出的修士就算没有越界之力,也能够参加法会。
上玄天无极门,正是先前光临紫霄、带走君宛烟的那位普照天君宗门,当时虽说不上有什么龃龉,可后来自在堂压境,门中亦有向无极门发信求援,却未曾得到丝毫回应。
这厢自在堂事了,才又浑若无事发来法会玉简,实在令人齿冷。
“此事你不必担心。”心中念头稍动,苏长宁便搁下玉简,“等我此间事了,便去一趟无极门。”
“哎?长宁你……”姜萍拿玉简给苏长宁看,本只是打算和好友诉苦后婉拒罢了,没想到她竟一口应承了下来。
“无妨。”苏长宁摇头,“况且离开本界,我还有些私事。”
说是私事,不如说是印证。
她既如此说了,姜萍也不好再劝,就索性将玉简连同玉环都交给了苏长宁。
苏长宁进紫霄秘府,拿的是玄华留给门中的符箓,自然光明正大。
玄华身合天玑天道,同样也立即觉察到有人破界而入。
只不过一瞬时刻,他心中便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
拿着符箓进来的,是他紫霄门中弟子,且是修为不低的真君。
身周气机熟悉,原是当年在此地有过擦身之缘的本门弟子,不过短短数年就能修行至此,看来天资颖悟非凡。
玄华神识笼罩在整个紫霄秘府之上,此间一息一动,皆逃不开他的感察。再一个呼吸,他便觉察到了来人身上虽隐藏得极深,却令他绝对无法忽略的一丝气息。
渡生尺的气息,抑或如御天所言,渡生尺主人的气息。
苏长宁缓步行来,仿佛在自家洞府信步一般。
此时她无意在玄华面前隐瞒什么,加上紫霄秘府本来也就是她的天玑界,所以一步步走得自是坦然。
一步步,恍若踏过这三千余年的时光。
脚步最终停在常羲池边。
苏长宁并不说话,只是立在那里。
天玑界如今早已残破不堪,就算玄华身合天道,又倾一派之力修补界域,可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失去了界主的死界,除了空中崩毁漂浮的破碎混沌、禁制,再看不到一线生机。
苦苦拖延,枉费心力而已。
驻足片刻,才有熟悉的语声传来:“……你来了。”
声线一如往前,华贵动听,加上说者复杂的心绪,竟如咏叹。
“嗯。”苏长宁漫应着,眼神仍停留在如今已然干涸崩裂的常羲池上。
身后足音渐近。
苏长宁回转身去,铺展开的神识与他一触即分。
大境界上的距离,终还是难以抹杀,她虽能察知此刻玄华心绪波动,也有他未曾对她设防的原因。
知道了苏长宁身份的缘故,玄华身周视障皆以撤去。
眼前之人衣袍逶迤如云,容色之盛一如往昔,果然再如何落魄,也还是那个风仪天成,仙骨无双的玄华天君。
时光,在他身上似乎并未留下多少痕迹。
“瑶……长宁。”玄华顿了一下,终是选择了后一个称呼,继而又是一声轻叹,“原来是你。”
苏长宁仅是颔首,片刻之后,身前便蓦地凭空出现了一柄悬剑。
剑长三尺,光华泠泠,流转间尽是彻骨寒意,笼罩在剑身外的一层气机,似雾非雾,交织着各种玄奥法则文字,若稍有视线相接,便见其中如有世间百态,夺人心魄。
溯往过去,回归本初。直斩元神,灭却轮回。
正是玄华的本命灵宝夙洄。
化神天君的本命灵宝,本来除却斗法到紧要处时绝少离体,现下却静静悬在苏长宁面前,只要她一伸手,便能将它握住。
苏长宁扬眉,正想说什么,只见对面之人敛去一身功体气机,竟垂眸不再言语。
她不由失笑:“玄华,你这是……想要我杀了你,报那一剑之仇?”
“想叫我用夙洄,也杀你一次?”
语音未落,便见苏长宁舒袖一拂,袖风远远地就将夙洄荡了开去。
夙洄在空中徒然地盘旋了几圈,最终化作一道光芒,重新没入玄华丹田消失不见。
“玄华,你果真从未了解过我。”苏长宁语气平淡,“当年你斩出恶念□□之时,难道亦是做如此想。”
不仅分出御天这位魔尊,还在紫霄留下那么长一条魔脉,以致紫霄日前祸端,玄华行事,当真越来越加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