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非天。”仿佛看穿了苏长宁的疑问,柏梁天道迅速地恢复了冷漠,说道。
“天非天?”苏长宁重复着,看着殿门,若有所思。
“此三字,困我千年。”不知想起了什么,柏梁天道脸上又浮现出些许骄傲追忆之色,只是很快又被压了下去,“这扇殿门,当年由我亲手所毁。”
这扇门普普通通,并无一丝异样气息,柏梁天道的语气却十分沉重。
等来到下一道殿门前,苏长宁顿时明白了他先前话中所指。
与破败的第一道殿门不同,眼前这扇殿门,飞檐斗拱,黑沉金木为梁,水精宝玉为窗,雾气掩映之间气象庄严,没有丝毫损毁之象。
不过苏长宁此时已分不出心神再关注这些表象,而是将全部的目光都投在这扇门上浮现的金字之上。
非金非篆,似黑似白,方生方死。
并非她所熟知的任何一种文字,却在目光接触刹那,便叫她看懂了字中含义。
“金丹之上,再无境界。”
试探着发出的神识,哪怕只是极快地与文字一触即分,其间传来绝对的强大力量,依旧还是悄无声息地就叫神识自动断开了与本体的系联,投身其中。
所幸苏长宁也不过是稍加试探罢了,分出的神识极为微弱,识海一阵刺痛过后,并未对本体元婴造成伤害。
柏梁天道勾起一道嘲讽的笑意,仿佛在笑她自不量力,冷道:“这第二殿,便是你与陈贺要找的,柏梁无人能结婴的原因。”
金丹之上,再无境界!
并非天道压制,而是界主创界之时,便立下约束!
苏长宁瞳孔骤然收缩,不由想到先前自己对天道与界主的见解,难道已落橐钥?
柏梁天道见她动容,唇边笑意加深,续道:“我不过是她当初从大千界天道中分出的一缕残余,本体不全,以至于绸缪千年,才得以打破第一殿约束,可终究延宕太久,无法完全掌握天道之力。不过,就算仅有这些许天道之力,在此殿之中,我依旧是主——啊!”
柏梁天道越形尖厉充满自得的声音蓦地被惊呼打断,全身随着话语涨起,在天道殿中如归母体一般澎湃汹涌的灵力一时间竟尽数退去无踪,
这女修,以心魔起誓过不会加害于己的!
心魔之誓上达于大道本源,不可蒙蔽,所以他才会放心引她进入天道殿,又啰啰嗦嗦与她说了大半日旧事,为的就是最后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然而他却失败了。
苏长宁静静看着他,那些愤恨不甘出现在一个孩童的脸上,倒有些引人发笑,她不由也浅浅勾了唇角:“不是我。”
心魔可不是闹着玩的,苏长宁自然并无丝毫自己给自家道途设限的意思。
“如何处置。”
柏梁天道绝想不到,他在一日之内,第二次被人从颈子上拎了起来。
男声优雅尊贵,正是玄华。
他的身形比之先前已凝实了许多,此时正向苏长宁的方向看去,等着她的决断。
见他如此,苏长宁颇有一种翻身做主之感,不过瞬间便被澄明的道心压制了下去。
苏长宁慢慢行至柏梁天道身前,半弯下腰,对上他的视线,问道:“第一殿的创界约束,你当年是如何破去的?”
她问得直截了当,柏梁天道一时瞪大了双眼,正在思索如何应对的瞬间,便觉体内窜入了一道锐金之气,恍若一柄利剑,搅着他的五脏六腑,叫他来不及多想,就不由脱口而出:“我说、我说。”
苏长宁犹是静静看着他,笑得温和:“说罢。”
紫霄凡界,莅阳国京中奉天殿内。
大祭祀照例从贡台上刚更换的香果中随手拿了一个,在袍袖上擦了擦,便啃了起来。
人都道奉天殿上承天运,是国中第一等庄严神圣的所在,可却少人知道,他们这一界中,天道根本就是个屁,无论供奉多么殷勤,也从无一丝降临迹象,也许本就从未存在过。
他十岁便入了奉天殿做供奉,如今已有五十余年,早就将此事看得透透的,不论是他还是他的前代师祖们,都不过是虚应故事罢了,皇族也好,百姓也罢,自以为上达于天的贡品,尽数早就成了他们这些祭祀们的私产。
自然,这也是奉天殿祭祀一系最大的秘密,若非历代大祭祀,都难以得知。
大祭祀自从上了年岁便精力不济,连年轻时的那套场面功夫也懒怠了,晨祷晚诵都是嘟囔些弟子们听不懂的含糊字句,这一日,依旧如此。
“老师……老师……”
耳畔传来弟子的低唤,大祭祀半睁双眼,有些不悦地看过去,自己正要瞌睡过去,却被这不知事的小子打断。
“老师,神牌、神牌……”那弟子进殿未久,遇事总是毛糙,此时竟连话也说不利落了,结巴个不停。
大祭祀不耐地转头向供奉天道神牌的神龛中看去——
顿时吓得再跪坐不住,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神牌之上,竟真发出一道蒙蒙白光,似真似幻,如梦如真。
“天道神显灵,天道神显灵啦!”弟子们如梦初醒地接连呼唤着,纷纷五体投地,伏拜不止。
大祭祀浑身颤得厉害,正勉强安慰自己怕是外道之人弄鬼时,却见那道白光越来越盛,最后其间竟投出一道曼妙人影来!
大祭祀全身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瞪大了眼看着那道人形由白光中衍化而出,逐渐凝实,步步走近。
一时间,殿内无数白莲生灭,鸾凤之音相闻。
“凡人,可是汝等供奉于吾。”女声清灵高渺,仿佛九天之中传来一般,令人闻之心神俱为之一清。
“恭迎天道娘娘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