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为了那么一点名分,那么一点钱,至多再加上三分面子,就闹成了今日的局面。
方伊池从他们开始争吵,就再也没说过话,只捏着贺作舟的手发愣。
方正北怕他被大房说动,冲出来喊:“方伊池,你别听她胡说!你……你是我的嫡子,我当年一时糊涂让这臭·婊·子当了正房,今日我就还你娘名分!”
话音刚落,平地一声枪响。
四肢逐渐回温,心口却一片寒意,方伊池冰冷的目光落在方正北的身上,而方正北面前,是块被子弹崩了一个角的青砖。
“你觉得我娘在乎这个名分?”
方伊池颤抖的手指搭在枪栓上,气息不稳,眼瞧着真的要走火,手忽而被贺作舟的掌心覆盖住。
他蓦地又有了力气:“就算她真的在乎,我也不会在乎。”
“什么嫡,什么庶……”贺六爷接下话茬,遗憾地盯着子弹孔,觉得小凤凰要是没怀孩子,要是这个小孔再往前挪几分,直接打到方正北的心口才好,“这都共和了,还跟我在这儿折腾旧日里那一套?”
方正北浑身的汗毛都被贺作舟吓得竖了起来:“不敢不敢,六爷,您……”
“我的枪法可比我太太的准多了。”贺作舟打断他的话,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腕,“你给我早点收了攀亲带故的心。”
“……方伊池就是方伊池,和你们方家没有半点关系。现在想把人认回去?做梦!”
“可我是他爹!”
“也是。”贺作舟闻言,搂住方伊池的腰,晃着马鞭,似笑非笑地低头,“那么就劳烦您早点把他的嫁妆送到北平去,我们俩的婚可是早八百年就结了,您别说不知道啊?”
方正北的鼻尖滴落了两滴冷汗,男人笑得比哭还难看,腰也如被风拦腰折断的草杆子似的折了:“知道知道,我知道。”
“这就对咯。”贺作舟一抬手,身后的警卫队齐刷刷地转身,同时迈开脚步。
他瞧方伊池面色苍白,已经不想多待了。
不过临走前还是要点上一句:“我不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你们给我听好了,方家欠方伊池的,我会一点不落地讨回来。”
说完,骑着马绝尘而去。
至于后来方家迅速衰落,各房各户变卖家产,却仍旧欠下一屁股债,就是后话了。
此时的贺作舟正悄声安慰方伊池:“你娘的事我派人去查。”
他摇摇头:“还查什么?”
不就是那么点事。
“农夫与蛇的故事我还是知道的。”方伊池喃喃道,眼神冰冷,攥着贺作舟手腕的指头也一点点抠紧,“就像我当初一样,为了给方伊静治病,不惜去做服务生。”
他比他娘幸运,在最绝望的时候有贺作舟伸手拉了一把,可他娘却在丢失儿子和名分的双重打击下,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方家。
估计连霍家都不清楚自家的女儿在死前沦为了偏房,只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收到一张汇票和那句“交给我儿方伊池”的遗言。
昔人已逝,往事不可追,有贺作舟刚刚那句话,方家未来做生意,必定寸步难行,衰败已成定局,只是时间问题。
方伊池看开的速度比贺作舟想的要快,等他们登上船后,他已经能神色如常地在甲板上晃悠了。
贺作舟临上船前回了趟方家,此刻刚赶回来。
万禄跟着一起去的,现下憋不住问:“既然要下手,您刚刚怎么不让小爷自个儿开枪?”
自己报仇多痛快?
“他开枪?”贺作舟拿了白帕子擦手,一边细致地擦,一边冷笑,“我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我太太能开枪吗?脏了他的手!”
“……再者,甭说他肚子里有孩子,就算没这个孩子,他杀过人吗?见过血吗?这两枪要是真的下去,先完蛋的是他自个儿!”
万禄闻言,深觉有理,继而再次吐得昏天黑地,扯着严仁渐的手不信邪地嘟囔:“小爷都没事……我……我怎么……”
“小爷就是不晕船,怎么着啊你,不服气?”严仁渐嫌弃地推开万禄,“去后头歇着吧。”
贺作舟擦完手,丢掉帕子跟着方伊池,生怕他着凉,特意拿了自个儿的披风:“想什么呢?”
波涛如山,浪花翻涌。方伊池出神地望了会儿,粲然一笑:“嗐,我在想我爹没了我这个儿子,咱不得再给他送回去个女儿?”
得知真相的小凤凰一字一顿道:“先生,把方伊静送回方家吧。”
“她想当大小姐,那么我这个当哥哥的,就最后满足她一个愿望。”
去当一个落魄方家的大小姐,去体会他娘临死前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那啥……明天贺老六家的倒霉小子就要出生啦,然后呢,本文就完结啦w提前一天说一下,明天更新量很大,有大家在微博上期待的。
第七十一章 完结
“嗐,多大点事。”贺作舟一口应允,同时把试图继续往甲板边缘溜达的小凤凰强搂回船舱,“咱们先吃饭,吃完饭你想干什么都成。”
方伊池心情尚未完全平静,他听话地跟着贺六爷走,坐在饭桌上总共动了两下筷子——第一下,帮贺作舟夹了块炖得烂熟的鸡肉;第二下,就着鸡汤扒拉了一口白米饭。
贺作舟瞧得头都大了:“不合胃口?”
他轻声回答:“没胃口。”
“甭说没胃口啊。”贺六爷急了,端起碗凑到方伊池身边,“要我喂?”
多大的人了,哪里要喂?方伊池扭着头躲,躲了两下起了玩闹的心,笑眯眯地起身,趴在贺作舟的背上晃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