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悦想,若是每个人都同它一样,这世间想必就再也没有烦恼了。
玩了会儿它的小爪子,阿悦正要翻身,耳边忽然响起沉闷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悠悠荡荡从宫内传出,直至响彻整座临安城。
所有人几乎都顿了一瞬,随后或哭或跪,嚎声立即传遍皇城,如同嗡声大作的蜂群席卷而来,叫人不得安宁。
莲女还是此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她本以为翁主会更加难以接受,但走入殿内一看,人竟是在安安静静地和小狗传球。
“翁主……”莲女不由惊诧。
怎么陛下去了,翁主竟好似一点也不伤心?
当然,她绝不会怀疑翁主对陛下的孝心,只当是翁主一时受冲击,以至于神智都紊乱了。
“翁主……”她正要说什么,却见阿悦听到什么似的突然起身走到窗前张望。
除去不断敲响的钟声,似乎还有另一种齐整的脚步声,阿悦立刻想到什么。
三舅舅也回宫了。
魏琏晚魏昭一步得到消息,加上凉城地远,回得自然也要更加晚些。
他对皇位有心思,可也确确实实敬爱父亲魏蛟,得知消息后正是最悲痛欲绝的时刻。偏偏此时还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说甚么皇长孙殿下定是一直待在临安未离开,就等这种时机先发制人。
怒火一上头,魏琏哪里还思考得了这话的真实性,进宫时恰巧又是丧钟大响,更是怒气冲冲地要找魏昭算账。
侄儿还没看到,他先撞见了冷冷瞥来的文夫人,双腿先一软跪了下去,哀嚎道:“母亲——”
一把年纪的人了,竟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形象。
文夫人却不见丝毫温和,冷冷道:“原来你还知我是你母亲,怎么,你父亲刚去便要踹门来找我算账,恨不得我早日去陪他么?”
魏琏哪敢,他实在是冤,毕竟他完全不知文夫人在这里面。
文夫人长缓了口气,总算有了点好脸色,“你该去正殿,怎么却来了此处?”
魏琏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说,说他来找侄儿算账的?
说来他行事确实有点没过脑子,方才不知听谁说了句,遗旨指不定都已经颁了下来,定是他侄儿魏昭即位,说不定他刚回临安就要被赶走。魏琏脑子一热,觉得难以接受,这才冲动闯来。
这时候看到文夫人才意识到,母亲尚在,怎么可能有阿昭伪造遗旨的余地。
魏琏心中又愧又痛,脸色青青白白不定,文夫人一看就知道他方才想了什么,由宫人扶着起身道:“也罢,你心中想的什么我也知晓。不必急,我正要去取诏书,你去正殿侯着。”
其实这时候赶着进宫的百官,也绝大多数都是为了这遗旨而来。
魏昭抱病多日,谁都知道他要撑不下去,他们真正关心的是,下一任皇帝究竟是谁。
到底是陛下向来偏爱的皇长孙,还是也有一争之力的泰王?
大殿中的人或站或跪,挤得满满当当。魏琏缓缓走去,一眼便看见了正中伫立的侄儿魏昭。
他素衣裹身,静静地站在那儿,并不言语,也不曾理会任何前来搭话的人,眼下略带疲色却不减清逸。
望着这样的侄儿,魏琏恍惚间仿佛又见到了长兄身影,心中忽然一虚,本就被文夫人几句话压下了不少的怒火更是荡然无存。
阿昭这样赤诚的孩子,当真会像旁人说的那样对自己这个叔父耍弄心机吗?
魏琏定了定神,拿出耐心侯了片刻,果然见文夫人并一列宫人走来。
“大行皇帝遗诏在此——”有侍官高声道。
殿中一干朝官立刻跪倒在地,聆听遗诏。
遗诏内容如大部分人所料,果然传位与皇长孙昭。但令他们不解的是,里面竟还另外提到了皇长孙的婚事,择溧阳翁主为后,孝满即婚??
听罢,连魏昭也愕然抬首,看向了祖母文夫人。
第46章
“祖母——”魏昭半跪在文夫人面前, 满面不解,“遗诏为何……”
“为何还是定下了你和阿悦的婚事, 是吗?”文夫人低眸看来,望着面前已经彻底长成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儿的长孙, 心怀感慨, “当初我也不同意你祖父的提议, 认为将阿悦许给你是委屈了你们二人。阿悦说过那番话后, 你祖父亦曾打消过这想法。”
“但他那日昏迷之前,再次提起了此事, 遗诏内容迟迟未变的原因……”文夫人道, “阿昭,你可想过一事?”
魏昭认真聆听。
“以阿悦的身份, 若你祖父不为她早早定下,你当……”
…………
阿悦在半个时辰后才从宫婢口中得知先帝遗诏,她一时不料,愣在那儿。
莲女道:“殿下素来待翁主温柔体贴,这桩婚事虽说出人意料了些,但细细想来倒也不错。皇后和王夫人都是真心疼爱翁主, 翁主日后也不用再担心如何与夫家相处了。”
几个侍奉的宫婢亦是真心为她开怀的模样, 阿悦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兜兜转转,除去迟了几年, 为什么这些事全都没有变化?
难道她到这本书中, 就是为了来重复一遍小阿悦的经历吗?
极淡的白从唇色蔓延至指尖, 在莲女察觉时,阿悦的手指已经不知不觉将床帏揪得极紧。
“翁主——”伴随着她的一声惊叫,原本安坐在床榻上的人倏然下榻,竟瞬间就不知奔向何处了。
莲女等人大惊,翁主还有心疾在身,怎么经得起这样剧烈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