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芜附耳过去,笃定道,“你知道的,就是我们幼时听的那个‘神树开智,相授文曲’的故事。他三四岁的时候不是被月相拎起来挂树上过吗?听说在那之前他脑子都不大好使,后来月相把他挂树上,给他开了智,从此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聪颖通慧,得文曲星保佑。”
卿如是沉默了,“……哈???”她知道是谁了。
开毛的智啊难道不是因为他朝自己吐口水扔石子,才被月一鸣挂树上吊着打了一顿???
月家,服了。黑的说成白的,真能掰扯。
第三十六章 月狗逼,你好烦啊!!!
这个故事说来也简单。发生在崇文死后, 她入住雅庐誊抄书籍的那一年里。
秦卿不吃不喝在月府灵堂里连跪三日才换得去雅庐的机会, 当时月氏族中的长老人物尽数施压反对, 月一鸣在中间帮了不少的忙,秦卿承诺依旧会帮他处理公务、誊抄奏折。
月一鸣黯然,“秦卿啊, 我缺的是写这个的人吗……”那般无可奈何的语气过后,他的双眸又明亮起来, 挑眉道, “也对, 你的字迹陛下看惯了,换成别人的他恐怕不习惯。你来抄, 我一有空就会来雅庐找你拿。”
有次他专程来雅庐说自己要回族中议事一月,秦卿正低头抄书,听及此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道, “哦,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月我就不必抄折子了是吗?行,你回去议罢。”言罢又埋头抄书,愣是当他不存在。
“……”月一鸣默然凝视她许久, 慢吞吞道, “我的意思是,有整整一个月, 你都见不到我了。”
秦卿皱眉,头也不抬地自言自语, “若不是为了誊抄折子,我们能有一年都见不到……啧,可惜。”
月一鸣:“……”顿了顿,他问道,“日日在这里待着,你不嫌憋闷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秦卿摇头。
“真的不要吗?”月一鸣拈起墨锭,一边帮她磨着,一边低声道,“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带你去看看。”
秦卿仍旧摇头。
月一鸣瞧她实在是一心卫道,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意思也甚是明显,他幽幽叹了口气,“……好罢。不扰你了。”
他走的那日暴雨滂沱。
马车行过扈沽郊外时他喊了停。
临了临了,又吩咐马夫调转车头,来到雅庐非把她给捎带上了。
彼时她刚煮好面条,用筷子挑进碗里吃了一口,抬眸就看见月一鸣站在雨中,愣愣地望着她。
她那一口面没来得及咽进去,月一鸣几步走来夺过她的碗搁置在灶台上,又拉住她的手腕,“别吃了,跟我回族里,吃好的。”
秦卿赶忙咽下那口面,皱眉挣扎,“放开我,我不去。你不知道我时间很宝贵的吗?”
见她挣扎,月一鸣拉她的力道也就松了些,他郑重道,“你估算好时日,把这一月里能抄的书带上,我保证你做事的时候不来烦你。你到雅庐来住实则未经族中允许,去见他们一面,免得以后他们到扈沽来时会为难你。”
他这么说,秦卿便也不再挣扎,深思一番,妥协了。
月氏家族有些不出世者都住在扈沽山那块,与扈沽内城的距离不算远。他们要去的是族中某位长老所居住的清和山庄。
这处被暴雨洗练过的佳地,风光秀丽怡人,傍水而建,背倚扈沽山,放眼一片重岩叠嶂,皆是青浆嫩绿。山庄奢侈,不比城内那些子雕栏玉砌逊色。
一路上月一鸣都十分愉悦地同她讲述这片风水宝地的故事,他讲得绘声绘色,秦卿撑着下巴听,来了兴致,也与他搭起话来。
踏进山庄后,月一鸣就带着她见过一些重要的长老前辈,其余的便都不必见了,免得惹她心烦。
不到晚宴,秦卿已生出困倦之意,坐在堂中时打了好几个哈欠,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困了,免得给月一鸣丢人。最后反倒是月一鸣称他自己身体不适,不赴晚宴,也推辞了宴后的族聚,牵着她困觉去了。
月一鸣是不是真的身体不适秦卿不知道,反正她是真的困。一觉睡醒时已然入夜。
遥遥传来远处的欢声笑语。月一鸣不在屋里,她心以为是他推辞不过,最终还是趁着自己睡后参加族聚去了。
腹中饥饿,秦卿寻了些糕点来吃,咬着那糕点推开门,她骇了一跳。
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个三四岁的小孩,挂着一行鼻涕,也正啃着一块糕,抬起头茫然地望她。
据月一鸣说,这是他自己在山庄里的院子。既然不是客房,为何会莫名出现一个小孩?
秦卿挑眉,她本就不大喜欢小孩,何况还是月家的,便没搭理,抬腿绕开他。
她前脚跨出几步,背脊微痛,她皱了皱眉,一边反手去摸背,一边转过头看,那小孩的糕点在地上滚,她摸到些黏意。
“你……?!”秦卿气急,握紧拳,捏烂了手心的甜糕,思及这是月氏,随即又松开,将甜糕砸在地上,冷嗤道,“小屁孩,没教养……”
忍了。秦卿不与他计较,待要走时,那小孩又抓起地上的石头朝她砸了过来,这回秦卿反手一把握住石头,朝他砸了回去。
准头好,砸中小孩的胸口,屁点大的孩子被石头一砸就坐倒在地,愣了片刻,忽地嚎啕大哭起来。
秦卿皱眉,几步走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不准在我面前哭!谁让你来的你找谁哭去!”
她这厢话音未落,小孩登时在她手中挣扎起来,胡乱甩胳膊蹬腿,抓她的脸,秦卿拎着他,另一手抓握住他那两只乱挥的爪子,“还来是罢?!”
小孩一边蹬腿想踹她,一边照着她的脸吐口水,“放下我!崇文死了!崇文死了!”
崇文死了。
三四岁的小屁孩哪知道这些东西。
秦卿恍然大悟,眼眶一红登时被气笑了,她抹了脸上的口水,随手将人扔地上,抽出腰间长鞭抬手要打。
没下手,握紧了。
几度隐忍。
她想起崇文死前轻声细语对她说:“等我死后,谁再提起我的事,你也别气,你这性子,就容易被激。别让有心人给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