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苏周二人,卓静言浑身都松了劲儿,心上的弦却绷紧了,勒得她有种破肤见血的痛。她挥开唐尧搭在她肩头的手,从侍者盘中拿了杯酒,懒洋洋地往角落走。
唐尧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姑娘,用完了我就这么抛弃了啊?忒没良心了!天可怜见儿,我唐尧是多少人眼里才貌双全一枝花啊,你再看不上,也别嫌弃得这么明显啊。还有你拿酒干嘛,你给我放下喽……”
卓静言转过身来,红唇撮起,一根葱白手指竖在前面:“嘘。”
唐尧生生被她七分冰冷三分不耐的眼神压得闭了嘴,然而盯着她的后脑勺心里却还在砸摸着——美,刚那表情是真美!有个词儿怎么形容来着,“冷艳”,对!他家小言言,冷冰冰的样子,仍然是美的!
他很自得地吹了个口哨。
“言言?”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唐尧先转身,刚看清那人,就几步上前去抱住了人家:“还说你上哪儿去了呢,半天没见着!怎么着,最近好不好啊哥们儿?”
卓静言站在原地,看着唐尧松开那人,又在他肩头捶了几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人一身烟灰条纹的三件套西装,无框的眼镜托得眉眼更疏淡,唇角带笑。和唐尧的硬朗英气不同,他从内而外都散发着一种和雅温柔的气息。
宋以晗。
唐尧的一番感慨终于抒发尽了,宋以晗绕过他走到卓静言面前:“好久不见。”
她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他。
少年稚气褪去,添了些成熟,然而宋以晗始终还是宋以晗,从容平静的语调和表情从未变过。他一向细心柔和,待所有人都很好。但是洛眠从来不是藤蔓娇花,她有风雨里养出来的坚决和独立。这样文气的男孩,即使如今已成长为男人模样,于她似乎也并不相适。
卓静言一度是那样以为的,然而她也清晰记得洛眠曾经的话——“不要小看宋以晗。重剑无锋。”
无论在洛眠眼中他是怎样的存在,于卓静言来说,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他。他们两人之间本来相处得相当不错,比起洛然,宋以晗更像一位宽厚温和的兄长。
只不过那件事情之后,所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错位扭曲。无论他们怎样努力想要将碎片拼回去,都已经难以回到原来的位置。
一切似乎因他而起,一切却又与他无甚干系。
越想越觉得无奈而已。
“以晗哥哥。”卓静言垂下目光,无所适从。
宋以晗心情复杂,一向善谈如他也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虽然那晚的事情非他所愿,他还是对她抱着难言的愧疚和羞惭。
“我说你俩,怎么都垂着脑袋装鸵鸟啊。”唐尧在一边看他俩都不说话,觉得气氛似乎不太对。
“饿了,”卓静言忽然对他撒娇似的笑了笑,“拿点东西给我吃吧,要新鲜的水果,不要点心,太甜腻得慌。”
唐尧心知他们有话要谈。宋以晗与他有二十多年交情,何况又已和洛眠订婚,唐尧毫无危机感,连应几声“好好好”,屁颠儿屁颠儿地就往舞池旁边绕过去了。
待他走远了些,卓静言的心绪也静了许多,才对宋以晗开口道:“他……不知道那天的情况。”
宋以晗很意外:“不知道?当时是他在场把你救起来的……”
“他不知道邹娜娜和南家的关系,”卓静言低声道,“所以,更不知道邹娜娜是为了你而针对姐姐下手,他只不过以为那是洛家惹了麻烦牵连到我而已。”
提到邹娜娜,宋以晗的神色难看起来:“我要是一早知道她那么愚蠢狠毒,绝对不会让后面的事情发生……现在再提已经晚了,这话说出来,我自己也觉得难堪。但你既然回来,我和洛眠一定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卓静言看着宋以晗远山春水样的眉眼,原不该为这些事沾染戾气。
“能有什么人伤害我呢,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以后也会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你只要护住洛眠就行了,毕竟那样的事情本来就是个错局。”
她见宋以晗越发抱愧,到底有几分不忍,便补充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并没有别的心思。你不用再被这件事情压得难受,你看,连我这第一当事人,都已经走出来了呀。”
宋以晗看着卓静言,她和眠眠本来面容有七分相似,虽然现在姐妹俩气质已经迥然,但眉眼间的倔强和坚决仍然如出一辙,那是她们从各自的非常经历里打磨出来的痕迹。
“这样,”宋以晗伸出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一揉,“只要你还好,我就可以放心很多。”
卓静言想起一事,又对他笑道:“其实我回来不久,就遇上了邹娜娜,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样痴蠢,见了我吓得差点当场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