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容她多想,小男孩接过球,说了句“谢谢”,便扭头就要离开。
陈昭连忙下意识地一伸手。
手指颤颤挣扎几下,险险拽住他衣角。
“小朋友,等一下!”
“小朋友”侧过头来,很是老成地一挑眉毛,没说话。
陈昭吞了口口水。
末了,面面相觑,只能没话找话似的挤出一句:“你、你怎么一个人玩小皮球啊?没有人陪你吗?”
“……”
完了,这话戳中人痛脚了。
她眼睁睁看着小男孩脸上的表情迅速瞬息万变,急忙又补充:“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没人有空的话,姐姐陪你玩好不好啊?”
话音落地,小男孩怀疑的眼神上下扫视,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生得漂亮精致的唇形微微抿起,明明只是个小屁孩,这表情,却似乎像是真的认真思索了百般利弊。
末了,方才矜持又微微迟疑地,真正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他冲她点了点头。
“可以。但只能你进来,到院子里来玩。”
哟,还真聪明,挺有防患意识。
陈昭乐了,忙不迭点头,等小男孩到那头开了个小门,复才悄悄跟进院子里,两人你一抛我一接,没怎么说话,可小男孩的嘴角,又分明越翘越高。
他很开心。
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
陈昭心里一酸。
等到他抛累了,抱着球蹲下身来歇会儿的时候,又忍不住问他:“你还想玩什么呀?姐姐都陪你去好不好?”
小男孩起先没接话,只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
许久,却还是庄而重之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是谁,太危险了。”
虽然早就聊到这个结果,陈昭还是不免为他的少年老成叹了口气。
好在她毕竟也是皮孩子钟意晟和智商大魔王钟意忱同学的妈妈,哄小孩的本事可不少,于是也不气馁,当即蹲下身来,亲昵地冲男孩招招手。
到他一步三顿地迟疑着走到近处,方才眼眉一弯,轻轻拉住他的手:“我呢,叫昭昭,悠悠乾坤共老,昭昭日月争光的昭昭。你不知道我,可我知道你啊。你叫钟绍齐,克绍箕裘的绍,齐家治国的齐。”
她掰着手指,一一细数,“你会六国语言,会打高尔夫球,还准备学书法,学钢琴,你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小孩,是不是?还有啊,没有人不喜欢你,但也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你相不相信?”
“钟绍齐”愣了愣。
大概是此前从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夸过他,所以他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揉揉鼻尖,又挠挠头发。
不管再聪明,说到底也只是个喜欢被夸奖的小孩呀。
陈昭笑了,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拍他脑袋。
“好嘛,你不愿意走,我就在这里陪你扔球,我们——嗯?”
她话音一顿,低头,看着男孩伸出、轻轻牵住自己的小手。
那张精致的小脸抬起,看着她,一字一顿:“我有门禁,下午六点司机会来接我,你是没有机会拐卖我的。”
她失笑:“好好好……”
“我想去游乐园,我没有去过。”
对于小孩来说,这是个一点也不过分,甚至人有点心酸的愿望。
她心里一软,连声音都软成棉花糖,只能轻轻应一声:“……好。”
所以。
在这个不知道是虚幻还是真实,死亡还是活着的空间里,十七岁的陈昭,就这样牵着六岁的小钟绍齐,去了她小时候那个年代、印象里记忆最深的游乐场,锦江乐园。
他们排队,买票。
男孩儿口袋里轻轻拽出来的钱,比陈昭搜刮全身掏出来那堆零钱还多,没钱又心虚的陈昭昭同学颇感惭愧,好在这么一来,男孩儿反倒更放下心来:这么笨应该不会是人贩子——喂喂喂,考究都写在脸上也太让人、让人无地自容了吧!
他们去坐旋转木马,她抱着他进鬼屋,坐水上飞车。
嗯,事实证明,鬼屋里她叫得比他惨烈,水上飞车的时候她全程不敢睁眼,一下来脸色苍白,还是他小跑着去一旁的小卖铺买了瓶水。
陈昭揉着他的头发:“哎呀呀,你怎么这么懂事呀,真是好孩子。”
不愧是我以后的老公!
钟绍齐红了红脸,不说话。
好半天,才声如蚊蝇的咕哝一句:“你休息吧,我保护你。”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