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
“关于赵之佑的怨气。我们之前已经假设过了,赵之佑和田玉娥都是因为死前带有强烈的怨气,再和湖水中某种特别物质融合,才产生了腐毒。田玉娥的怨气比较明显,应该全部基于对赵之佑的仇恨,毕竟赵之佑烧死了她的心上人,又将她折磨致死,彻底撕碎了她原本美好自由的人生。可赵之佑呢,他的怨气是因为什么?”
“一样的道理啊!”杨婕干脆地回答,“赵之佑死前不也遭受过折磨么,还被人挖了眼珠子,肯定会产生怨气!”
“嗯,你想的跟我一开始想的一样,可当我发现苏宏已经成为赵之佑的傀儡时,我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
“你想想,赵之佑生前是什么人?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尸山血海的场面见多了,他会害怕这些么?或者说,他会没有自己哪天被敌军抓了后残酷折磨的觉悟么?我认为在一名常年行军打仗的将军眼中,这是件理所应当的事,甚至只要死得其所,他们可能反而觉得光荣,所以我觉得赵之佑的怨气,应该不是简单的来自他死前被残酷折磨这件事上。”
“哦……你这样说也有道理,但不是这件事,又是哪件事?”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直到我看见苏宏,想起赵之佑试图寻找一个具备领袖资格的人物来继承他意志,苏宏又是他挑中的人选……”
“那说明什么呢?”杨婕仍云里雾里。
“说明……赵之佑真正痛恨的,是他下属杨信的背叛!你想,正因为杨信背叛他,导致他精心部署的军营被内部攻破,他自然怨气冲天,愤怒难平。然后经过这千年左右的时间,他渐渐明白人心难测的道理,他必须得依靠更稳固,更直接的方式来支配下属,所以他决定利用腐毒控制一切,包括人,包括虫类,甚至是尸体。他还重新在小蛇岛上打造军营,满足他扭曲的怨念,并让苏宏充当杨信那样的副指挥官。另外……我觉得他直到现在都还不算完全苏醒,大概整个苏醒过程需要几年或者十几年时间吧,但他肯定很满足,毕竟他认为利用腐毒来控制是最可靠的方式,不会再出现杨信那样的叛徒。”
杨婕听完努力消化了半天,最后终于领会。
“这样来说,赵之佑的怨念比田玉娥更可怕啊。”杨婕说。
“是的,田玉娥无非是对赵之佑那份单纯的仇恨,赵之佑却是一种野心,一种企图,我根本不敢想象,赵之佑真的醒来会发生什么事。”乔木说。
“那……苏宏,他现在……算个怎样的人呢?”杨婕不由替苏沁问。
“本质上,苏宏跟那些蛤蟆人应该没有区别,他们的意识全消失了,不过是赵之佑的傀儡。”乔木略显遗憾地说。
“我不同意!”苏沁忽然站起身。
乔木和杨婕同时一呆,乔木问:“不同意什么?”
“我不同意我爸爸跟那些蛤蟆人一样,我总觉得……他还没有丧失意识,他可能暂时是被那怪物控制了,但他肯定还认识我,肯定……”苏沁激动地说。
“妹妹你听我说,你的心情我非常非常理解,但你爸爸现在确实被赵之佑控制了,已经成为赵之佑的头号傀儡,说实话我们也不希望是那样。”杨婕说。
“你凭什么这么觉得呢?”乔木问苏沁。
“直觉吧,乔叔叔,你不一直很相信直觉吗?我从爸爸看我的眼神中能感觉出来,他还认识我。”
乔木沉默了。
“乔叔叔,杨姐姐,你们信我一次行不行?”苏沁以恳求般语气问。
“你想做什么?”乔木问。
“我想再进洞一次,找到我爸爸,试试看……当面叫醒他。”苏沁话音软绵绵的,却透着坚决。
乔木和杨婕都不敢相信,尤其是杨婕,急忙说:“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啊!”
“让我试试吧,你们在这边等我,如果我很久都没有出来,你们干脆走吧。”苏沁继续说。
“你要冷静啊,我们刚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杨婕劝道。
“我现在很冷静,姐姐你放心吧。”说着苏沁把手搭在杨婕手上。
乔木被这一幕触动了,他转念一想:如果……这女孩说得是对的,我们反而错了呢?
乔木又想,苏沁是他认定的整个事件中的核心人物,郑惠玲已经料到苏沁会再来小蛇岛,两块花蛇巾也落在苏沁手中,并且郑惠玲承诺过所有问题都将得到解决。
乔木开始动摇了,直至他说:“好,我陪你进洞吧。”
杨婕望向乔木,脸部表情从惊诧慢慢转变为了舒缓,片刻后,她说:“那我也一起,你们别打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苏沁重重地点点头,内心说不出的感激。
杨婕和苏沁默默从地上捡了两根蛤蟆人的木棍,随后跟乔木一块再度踏入洞穴。
乔木明白,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冒险的一次赌博,活着出洞的机会非常渺小,但他眼见苏沁那份决心和勇气,便感到有股火热的力量在推动他。
进洞后,他们很快遭受眼球怪虫袭击,好在他们有所准备,乔木一马当先,手持军刀,劈落了大批眼球怪虫,杨婕和苏沁则用木棍从旁协助。等他们一路拼杀至岔道口时,眼球怪虫已然意识到敌人不容易对付,纷纷退回洞顶。
摆脱眼球怪虫后,他们没有停留,继续向前,不出他们所料,苏宏依然站在原地,看到他们回来,透出狰狞恐怖的面容。
苏沁重新面对苏宏,这一次,她神情坦然,缓步向前。
乔木和杨婕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临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爸。”
苏沁站在苏宏面前,两人身高形成巨大反差。
父女俩互相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爸,我是苏沁,你认得出我,对不对?”
苏宏的身体微微一颤,苏沁眼中霎时噙满泪水。
半晌,苏宏面部表情突然一阵扭曲,咬牙切齿地将钢刀提起,对准苏沁颈部。
苏沁毫无躲闪的意思,她心若止水,静静闭上了双眼,轻声喊着:“爸爸……爸爸……”
苏宏已将钢刀架住苏沁脖子,苏沁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凉。
最可怕的一幕即将显现,杨婕伏在乔木胸前,不忍心看。
虽然只是短短的片刻,但苏沁脑中却一下掠过许许多多的事,她想起小时候爸爸带她去海滩游玩的时光,想起爸爸经常让她坐在膝盖上玩耍,想起爸爸在她睡前讲故事,想起爸爸在她生病时背她去医院,想起爸爸风雨无阻地接送她上学,想起爸爸第一次陪她蹬自行车,想起从不爱照相的爸爸和她一块照相,想起爸爸每年送她的各种生日礼物……最后,她还想到在妹妹苏妙刚出生那会她常念叨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