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之下身体,是任凭他们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严格来说,那甚至不能称作是一副身体。
骨肉内脏全部被掏空,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肤连接着手脚,指甲微微外翻,里面嵌着红色的纤维,显然是经过了剧烈的挣扎,偶尔还有没流干净的污水从毛不思横切开的口子中涌出。
难怪会被嫁衣包裹的严严实实,难怪会有液体从她脚下滴落。
眼前的女人,早就被人挂在此处,做成了一副人皮水袋。
“这也太恶毒了。”饶是毛不思这些年走过了不少地方,见到了不少人事,可像这么活活把人折磨死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女人依旧睁着眼,她的嘴唇还在颤抖,死死地盯着远处空无一人的地方。
三人合力把尸体从麻绳上放下来,明明是个成年的女人,却只有婴儿般的重量,小心翼翼的把人摊放好,毛不思才从脖子上拽下玉葫芦。
“三部生神,八景已明。吾今召汝,离神送灵。”黄符按在女人的四肢和头颅上,玉葫芦闪着柔和的光亮,许久,才有一条细小的魂魄从人皮中飘出来,脆弱到仿佛风一吹,就能折在半空中。
“贱人,还敢妄想轮回!”阴风狂作,汪声荃瞬间出现在尸体旁,她的速度快到令毛不思和凤凰还没来得及反应,细长的手掌便狠狠地掐住了想要钻进葫芦里魂魄。
“放开她。”降魔杖化身利刃,冲着汪声荃劈砍过去,当场削下了她手臂上的一块皮肉。
“你让我放,我便放,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魂魄在汪声荃手中死命的挣扎,被降魔杖砍下的地方开始乌黑结疤,十分的难看,腥红的指尖抠进皮肤,汪声荃骤然收紧指头,小小的魂魄就这么在她的手掌间灰飞烟灭。
不等毛不思再动手,人就消失在空气中,漆黑的空间内只回荡着汪声荃阴冷清晰的声音,“我这般美的肌肤,连划个白印子都心疼,你居然敢剜我的血肉。”
“你有本事出来,躲躲藏藏当什么缩头乌龟。”凤璜最看不惯这种失了人性的的东西。
“就你们小虾两三只,坏了我多少事,舒舒坦坦死了岂不无趣。”汪声荃语调越发诡异,“且等我准备妥帖,呆会儿给你们变个戏法瞧瞧。”
“怎么还不出来啊。”旧工厂外面,姜水无言的蹲在树下瑟瑟发抖,旁边的人好奇的用树枝划着地面,她身上套着透明的雨衣,一手托腮,扭头望向姜水,“你把人家三个哄进去,自个就准备这么置身事外的呆着?”
如果不是她临了记起奶奶庙的事没跟毛不思讲清楚,也不至于他们前脚出宾馆,自个后脚就跟出来,结果就看到那样的场景,好奇心驱使着她跟在三人后头,除了半道上凤璜无声的跟她对上了眼,再无别人察觉。
也许毛不思说得对,她身上没有丝毫的鬼气,初一抱着膝盖跟姜水一起蹲在工厂远处的林子中淋雨,旧工厂内安静的仿佛没有人。
“不等了,我要进去看看。”初一实在是太好奇。
“那个女人很可怕的。”姜水也很想去帮毛不思一把,可她不敢,她亲眼见过那个女人的手段,人命在她心里,低贱如蝼蚁。
“那我去了。”初一靠近姜水,指着身后,小心翼翼的在她耳旁道,“咱们身后有个男人,盯着你看了许久了。”
姜水脑子一懵,机械的回头,向着乌黑的林间望去。
就见高维峰躲在树叶后,他歪着脖子,偶尔露出阴森森的一排尖锐牙齿。
☆、花月良宵
人皮瘫在地面上,身上安静地贴着符咒,里面的魂魄却在受尽千般折磨后,化为一抹青烟,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再也没了以后。
毛不思默默扯过红色的嫁衣,遮盖住她惊恐地表情,超度的话停在嗓子眼里半天也没吐出来,魂都没了,何来超度,“走好吧。”
“我看咱们也要小心为好。”马明义蹲在毛不思身侧,从姜水到吴老板,再到现在,他们着实坏了不少那女人暗搓搓的勾当,消失前的话现在还清晰回荡在耳边。
‘准备妥帖’这四个字,怎么听怎么像打算把他们埋葬在此处。
“若不是我失了凤羽,被减八-九成法力,何至于把她放在眼中。”凤璜起身,不再看地上的人皮,“这次怕是一番苦战。”
“你说会不会是她引着咱们来的南桐?”毛不思实在想不通,事情怎么会这般巧合,世界这个大,他们一群人,怎么就偏偏凑到了小小的南桐县。
“那她目的是什么?”凤璜抱着肩膀,永川,港城,这么多地方不选,却选了毛不思的老家,断没有在别人祖籍所在的地方灭人家血脉的理由,尤其是毛家这种世代捉鬼的,万一留下些祖先遗愿的庇护,也不是没可能。
“万事小心些吧。”他们在明,敌人在暗,马明义摸着腕上的手串,如果姜水跟他们说的是实话,那怪物显然是先他们一步到的南桐,不管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这劫他们都跑不掉,“咱们现在就是瞎子走路,看不出什么道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边越来越冷了。”毛不思搓搓肩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不会是在这个节骨眼病了吧。”凤璜扭头,他们停留在静止的时间内,温度自然没有改变,“难不成因为之前淋的那场雨?”
手被人握住,毛不思顿时感到一双大掌覆盖上她的额头,马明义手心传来的是毛不思正常的体温,许久才离开,“没发烧。”
“我身体这么强壮。”毛不思曲起胳膊晃了两下,“怎么可能生病。”
“那就更没理由了啊。”凤璜摸着下巴,指尖点着火苗,把毛不思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突然,被她脸上一块淡淡的血迹吸引了视线,“你脸上这块什么?”
抬手抹了一把,血迹被再度蹭到了毛不思的手背上,“之前被溅到的。”
果不其然,只是被随意抹了几下,脸颊上的血迹就消失不见。
凤璜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模样,“里里外外都没毛病,八成是那人皮里的污水流了满地,导致这里边凉了几分。”
“或许吧。”毛不思打了个哈欠,继续晃着降魔杖跟在马明义身边向着三层的楼道行去。
凤璜拇指和食指间捏了一束火花,走在最前边探路,偶尔有扑棱的黑影穿过,还没沾到几人的身,就被从天而降的降魔杖穿透,四分五裂开来。
“前面有光。”凤璜的嗓音在这个黑夜是如此的清晰。
马明义和毛不思顺着凤璜的手指望去,就见三楼的楼梯口,一片木头门半遮半掩,偶有微微的光亮从里面透出。
“我去看看。”不等毛不思回答,凤凰就三步并作两步跨了上去,破旧的房门被他一脚踹开,清新的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泥土与灰尘的气味。
居然出来了,这么简单的么?凤凰诧异的盯了半响。
“先出去再说。”毛不思拽着马明义,伸手一推凤璜,他整个人就感到了暴雨倾盆中空气的寒冷。
毛不思紧跟着和马明义一起冲出去,谁料身体刚越过门框,整个人便被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
“小心点。”马明义还在毛不思身边,眼见着她的身体向大地扑下,忙快步伸出手臂从中拦住。
毛不思看着眼前的画面,心中警铃大作,她的身体在外面,而她的灵魂却没有跟随着肉体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