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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2 / 2)

再后来,阿盈还是被刘念带走了,临行前,她拉着男孩的手,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你教我法术好不好,我要把那些妖魔鬼怪都杀光!都杀光!”

男孩想,她一定是恨极了那些异类。

“不行!”没等男孩开口,就被刘念打断,他蹲下身子,望着阿盈认真道,“婶婶定是想要你一生平安顺遂,永不沾惹那些个东西。”

“师兄说得对。”男孩跟着附和,一念成魔,一念入邪,阿盈的憎恨太深,他不能教,也不想她长大后卷入各种是非,他牵着她的手,小姑娘还带着婴儿肥,摸上去软软的,“我会好好学本事,保护好阿盈。”

之后,阿盈每年都要来道观里小住几日,只是每次来,她身上的气势都要更胜几分。她总爱托着腮跟他讲刘府的事情,讲刘念的事情。

“你不知道我二叔有多讨厌。”阿盈嘴里叼着半根甘蔗,脚边是吐了一地的甘蔗渣,“他居然说北川是我父亲打下的,理应是我的,待我长大后接过刘家,找个老实听话的入赘到进才好来。”

“那你怎么答的?”少年手里握着弯刀,继续给她削甘蔗皮。

“我当然应下了。”阿盈哼笑了几声,满不在乎道,“回头就告诉了哥哥。”

“师兄一定很生气。”这摆明了是要离间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

这些年来,刘念靠着在北川累积下来的经验,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不只一次感激三叔把年少的他带去前线,实战经验远比纸上谈兵要有用的多。这份感激随着他长大,遇到的事情变多,而更加的深刻,继而转嫁到阿盈身上来。

人人都知道刘上将有个妹妹,疼爱的跟眼珠子似的,如今刘家二爷这番话说给阿盈听,可不就是想让他们二人产生嫌隙,这跟挖刘念的眼珠子有什么区别?

“可不,哥哥气的连摔了好几个杯子。”阿盈又咬了口甘蔗,背对着少年,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淡淡道,“我又不傻,这世上真正待我好的人,只剩下哥哥了。”

她一个姑娘家,耍不了枪,舞不了剑,也不是个多七窍玲珑的,可就因着刘念争气,她几乎可以在刘府横着走,下人见到她都要屏气恭顺的唤声小姐。

“你这话里话外,可是说我待你不好?”阿盈手中的甘蔗将吃完,少年另一根又送了过来。

“你不一样。”阿盈接过甘蔗,“你是我朋友,便是我再落魄,你还是要给我煮饭削水果的。”

可那些人不同,一旦刘家出了事,一旦刘念出了事,她就会立刻从云端跌下来,人人踩上一脚。

功高盖主,便不得不反。

她来之前,刘念还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你去住段时间,等一切安定好了,我就去接你。”

阿盈记得,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结果却没兑现。其实,长大了,她才懂得,在这个世道,多数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她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懂得权衡利弊,甚至有些虚伪自私。所以,发现刘念的心思后,她一个字都没劝过他,她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也盼着他能不再受人牵制,更明白,一旦他成功,那么但凡是刘念的地盘,她便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

那个柔弱娇气,遇事就缩在母亲怀里哭鼻子的小姑娘,早就被磨砺成了如今的这副样子。阿盈也想过,如果阿娘和爹爹还活着,她是不是会不一样,不用担心被厌恶嫌弃,不必担心说错话做错事,不需担心给年少的哥哥招惹麻烦,遇事便可以躲在爹娘身后,天塌下来都不怕。

六月初二,阿盈在这里呆了足足两个月,成日里吃吃睡睡,从未有过的清闲,直到某日,她坐在门前下五子棋,忽然,双眼就被一双手掌覆盖住。

光亮被阻挡在手掌之外,身后是好闻的雪松香,来人刻意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心底的兴奋,“猜猜我是谁?”

成了!

阿盈手里还握着颗棋子,一扭头,身体就穿过来人的手臂,直挺挺的扑了过去,“哥哥。”

她眼底闪着光,刘念眯起眼笑着把她拉开,习惯性的捏了捏她的脸颊,“阿盈真是逍遥自在,心宽体胖。”

“还不是三顿饭有三顿见不到肉。”阿盈扯着刘念的袖口,抬着眼与他逗趣,“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住在道观还是和尚庙了,没有油水,可不得多吃些,多吃些,可不得又胖上些许。”

“好,我说不过你。”刘念笑着刮了下阿盈的鼻尖,“哪里像是我妹妹,简直是个冤家。”

“要走了吗?”少年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手里端着给阿盈带来的葱油烙饼,她想吃烙饼,已经吵着闹着有两天了。

“嗯。”刘念腰背笔挺,笑起来也带了几分上位者的从容,“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是挺麻烦的。”少年舒展着手臂伸腰,转手又把盛着烙饼的粗瓷碗塞到阿盈怀里,转身打着哈欠道,“可算走了。”

“小气鬼!”阿盈气的想要追上去给他一记板栗,谁料,腿还没迈开,便被刘念一把拉住,不满道,“哥,他嫌弃我!”

“这么大人了,怎的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刘念摇摇头,笑道,“走吧,回家。”

“我东西还没收呢!”阿盈抱着碗。

“让下人去收。”刘念牵着阿盈,一如当年他把她从这里带回刘府,只是这一次,他们要去的地方更令人振奋、令人沸腾,“到家后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阿盈盯着怀里的烙饼,心里很是明白。

“准备当司令府的小姐。”刘念走在阿盈身侧,“从今往后,只有你欺负别人的道理,断没有别人闲话你的份。”

“还是哥哥对我好。”阿盈端起碗,笑眯眯地借花献佛,“吃饼。”

笑声传来。

少年听着二人的脚步越来越远,才驻足回头,阿盈到底不属于这里,她的心、她的眼注定要装下更多的东西,少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知今日一别,再见是何时。”

时光如白驹过隙,少年逐渐长大,阿盈偶尔也跟他写几封书信,聊得无非是些细毛蒜皮的小事。

她说城里来了一批好看贵重的首饰,各家的夫人小姐都极喜欢。

她说张秘书长家的女儿看上了哥哥,她自告奋勇去送信,结果却被哥哥好一顿数落。

她说外面的世道又乱了,各地告急的战报像雪花一样往城里飞。

她还说她到了该议亲的年龄,想要嫁个对哥哥、对刘家有助益的儿郎。

阿盈说了很多,可她从来不说自己喜不喜欢,自己想要什么。

他有些怀念儿时那个和他一起捏面人的小姑娘,那时她刚来到道观,穿着厚厚的花棉袄,脸上抹着几道面粉,她说:爹爹捏的面人可好看了,我以后要嫁个爹爹那样的男子。

还记得自己在一旁感叹:三爷保家卫国,汗洒沙场,的确是个英雄。

“我不喜欢打仗的爹爹。”小小的阿盈眼睛还盯着面团,“我喜欢会讲故事会捏泥人会烙饼会陪着我和娘亲说话的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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