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医生往椅背上一靠看着秦嫣说道:“是禹衡让我把报告拿给你看的,怕继续下去你会…”
庄医生推了下眼镜继而接道:“谋杀亲夫。”
虽然庄医生刻意用比较轻松的语气在提醒秦嫣南禹衡的身体状况,然而秦嫣的心情却一丁点都轻松不起来,在医生办公室尚且还能克制,可一回到病房门口,看见林岩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里的泪便一股脑全涌了出来,林岩看见自己女儿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赶忙迎上去问她医生说了什么,秦嫣一把抱住妈妈语无伦次地抽泣着:“都怪我,都怪我南禹衡才会进医院的,都怪我…”
站在旁边的秦文毅听见女儿这么说,也是惊了一下,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当听说自己女儿从两米高的地方把女婿砸得爬都爬不起后,秦文毅气得脸都绿了,顿时看自家女儿就跟看什么生化武器一样,要不是林岩提醒他还在医院,他都要当场发作了。
南禹衡被转移到了单人病房,一直到秦文毅和林岩离开医院后,秦嫣才独自推开病房的门。
一进去就看见南禹衡脸色苍白闭着眼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线路,连微微敞开的胸口里面都连着线通向床头放着的仪器,看上去极其虚弱的样子,让秦嫣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就这样立在病房门口神情复杂地盯着他。
南禹衡似乎是察觉到动静,缓缓睁开眼侧过头对她说:“过来。”
秦嫣死死咬着内唇,有些机械地朝他走去,到了病床边,南禹衡抬眸看她,她鼻子和眼眶都通红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声音缓了几分问道:“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嫣的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连肩膀都在微微抽搐,南禹衡抬手攥住她放在身前的小手,轻轻摩挲了两下语气平缓:“我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秦嫣却突然失控一样,越哭越凶,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
南禹衡清淡地笑了笑:“下次还敢了?”
“不敢了。”她自责地低着头。
南禹衡拉了她一下:“上来。”
秦嫣看着他身上的线摇了摇头:“我怕压着你。”
她已经有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都不太敢再去碰南禹衡了。
却听见南禹衡说:“今晚留在这,你要想站一夜也可以。”
秦嫣便蹑手蹑脚地爬上病床,又怕碰到他身上粘的线,小心翼翼钻到他身侧窝在他的臂弯底下,南禹衡便拉过被子替她盖上,结果她愣是保持那个姿势一晚上没敢动一下。
按照庄医生的说法,南禹衡会突然四肢麻痹跟心律失常有关,需要住院观察。
秦嫣回东海岸的时候还特地回了一趟自己家,态度倒是非常诚恳的和爸爸商量,南禹衡这次会住院也是因她而起,爸爸从小教她做人要勇于承担责任,不能绝情寡义,南禹衡会这样也是为了护着她不被摔着,她这时候再离开,可要做实了忘恩负义的骂名,以后再回东海岸没人会瞧得起她,南家人日后肯定也会对她有看法的。
自身发展固然重要,可她嫁给南禹衡的那刻起,她就是南家人了,南家不比一般家族,还可以追求无限的自由,或者不管不顾的做自己,从她踏进门起,她就知道这个大染缸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能重蹈南禹衡母亲的覆辙,在这时候被人捉住错处,无疑会给自己日后埋下隐患。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跟爸爸分析,秦文毅始终没说话,用一种淡然的眼神看着女儿,直到她噼里啪啦一通说完后,秦文毅才骂道:“一堆的歪门邪理。”
说完又干笑一声:“这弯弯绕的心思倒有点大门大户少奶奶的架势。”
秦嫣琢磨着爸爸的话,也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而后秦文毅又问道:“几号开学?”
秦嫣一听爸爸这样问,顿时就笑开了花。
秦文毅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虽然说秦嫣讲的是歪门邪理,但是女婿现在住在医院,这个时候把女儿送走难免落人口舌,眼看南城大学就要开学了,不让女儿去报道这么拖着也不现实,总不能看着女儿荒废学业,他松口并不是赞成女儿放弃音乐,只是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自己女儿要想以后在南家走得长远,光会拉一手琴可是没有用的,他也不想看到南禹衡父母的悲剧在自己女儿身上上演。
所以这几天秦文毅也进行了一番深思熟虑和思想斗争。
而那天在书房南禹衡并没有明确答应给秦嫣留下来,所以秦嫣干脆趁着他住院期间,默默去南城大学报了名,也没告诉他这些事,本想着等他身体好转出院后,再慢慢告诉他来着。
可没想到她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南禹衡一边翻看着一本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她:“入学手续都办好了?”
一句话倒是问得秦嫣心里暗暗惊讶,弱弱地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南禹衡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冷白的皮肤俊逸清雅,看似温润清幽,却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秦嫣开学了,进了南城大学商学院,刚开学那几天忙得不可开交,适应新环境,认识新同学,还有社团活动不停拉人,秦嫣没有选择住校,所以每天要医院、学校、家三头跑,社团也是让同班一个叫苏冉的女生替她报的,看到有音乐社就报了一个这个社团,苏冉告诉她这个社团要去面试,随便去唱个歌就行了。
于是秦嫣按照苏冉发给她的面试时间,下了课匆匆赶去音乐教室,没想到的是,这个社团居然还挺火爆的,她去的时候,音乐教室门口的走廊全是人,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个社团的社长是音乐系那边的系草,据说长得帅还是个小开,于是乎自带吸粉体质,传单都没怎么发就引来了这么多美眉。
秦嫣去的迟,排队排了半天,还要赶去医院,急得直看时间。
好不容易轮到她,一走进音乐教室,面前正儿八经地坐了两个学长,两个学姐,桌前放着记录的表格,搞得像海选节目一样,秦嫣扫了眼后排,那里不起眼的地方还坐了一个男生,穿着有些英伦复古风的深色格子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坐姿笔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睛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整个看上去有丝禁欲的气质。
秦嫣一走进去,那双藏在金丝眼镜片后的眼神便牢牢盯着她,随后渐渐蹙起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在最左边的学长发了话,简单问了秦嫣的基本情况,比如姓名,在哪个专业等等,然后便让秦嫣自我展示一下。
秦嫣的确什么都没有准备,她这两天都快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南禹衡在医院闲得发慌,便把他之前大一大二的论文翻出来让秦嫣熟读,一篇论文少则大几千字,有的好几万字,前一天读完,第二天去医院南禹衡便会开始问她论文里的知识点,问也就算了,一个问题南禹衡往往能变着花样问,或者发散性的问。
秦嫣要是答不上来,南禹衡也不会说她,只是会用一种寡淡的目光注视着她,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秦嫣从小在学习方面就没弱过,自然不甘心被南禹衡这样鄙视,于是为了应付南禹衡各种刁钻的问题,她每晚嗑完论文后,还会就每个论点去翻找各种相关材料。
这样一来,社团面试的事情早都被她抛到脑后了,本来她准备随便唱首歌,结果这两天熬夜到很晚有些受凉,嗓子哑哑的,刚一开嗓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低下四个社团大佬更是愣住了,其实秦嫣一走进来,看到她的外形,他们四个就已经暗自交换了眼神,她随便表演一下他们都会录取。
但让四个社团大佬没想到的是,看着漂漂亮亮的学妹,这才唱第一个音直接破了,这就有点尴尬了。
四人面面相觑有些为难,刚准备出声,却看见秦嫣左右看了看,最后在身后看见一架被布罩着的钢琴,她几步走过去问道:“这个可以用吗?”
其中一个学姐点点头,秦嫣便一把掀掉了布,从容落座后,对四位社团大佬微微颔首,而后单手一抬,瞬间落于钢琴上,一串沉稳的音符便响了起来,在场边四人还没缓过神来时,她另一只手迅速跟上,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急促的钢琴声,修长的手指快速在黑白键上跳跃如道道疾影,瞬间召唤出激动的氛围,让低下坐着的四个人心脏猛然一提,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穿着简单黑色紧身裤,和蓝色雪纺衫的姑娘。
这是一首速度极快,难度很高的暴风雨小调,每个层次的冲突和递进都十分清晰,节奏的交替,和弦的宽广幅度都极大的考验着表演者。
秦嫣只是弹了一小段,而后将钢琴盖上,又走回四位社团大佬面前,这下,四个人的神情和刚才有着明显的不同,忽然对面前这个学妹肃然起敬,当场发了pass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