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斟下一杯茶水,缓缓道:“请王爷派高手速去东吴境内,于荒山巨谷之中找一名女子,发现之后立即斩杀。此女断断留不得。”
瑜亲王擦了擦额上细汗,感激涕零:“多谢先生指点。”
“王爷去吧。”
瑜亲王毕恭毕敬告辞离去,道人并未相送,在屋内朗声吩咐道:“黄放翁,进来。”
黄放翁脱靴走入屋内,“老师,既然妖紫北流,为何不直接去西北斩杀?”
白眉道人冷哼一声,“妖紫?”
黄放翁吓得一哆嗦,顿时噤若寒蝉。
白眉道人长长叹息道:“正统天定,那紫气明明非妖,蛮横灭之,必遭天谴。”
黄放翁恍然大悟,“所以老师令王爷去东吴,是想……间接搅灭西北紫气?可是东吴那女子究竟是何人?”
“幼凤孤鸾的命格,不知究竟是谁。逆天行事,后事难料。你我身在钦天监,篡改气运,实属身不由己。如今回头看看,还是沈长林走了一条好路。”
“老师,沈长林忤逆先皇,并没有好下场啊!就连他的儿子,也免不了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白眉老道喃喃道:“沈筑?”他忽然摇了摇头,闭目不语,双手放在膝盖上快速掐诀。
东吴阴山谷。
在一根直指天穹的孤峰之顶,有两人,站着的陆知命与坐着的珍珑。
孤峰已经穿出滚滚云海,陆知命负手而立,只见月如银盘,清辉朗朗,漫天繁星,壮阔无垠。
珍珑轻声道:“其实一个瞎子,在哪都是一样的。但我就想上来吹一吹冷风,多谢先生成全。”
陆知命蹲在她身前,温言道:“姑娘的眼睛看不见,但心中所见却比世上许多人都多。”
珍珑的嘴角勾起一丝淡笑,“我其实宁愿做个痴人。”顿了顿,却又道:“其实这样也挺好。我可以闻到风从远方送来的花香,可以听到雪花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可以感受到冬日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有时候我也觉得很满足。”
陆知命心中微柔,他仰头望着天上星辰变换,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我曾今看到过一张钦天监命格星图,画给你看。”
珍珑伸手,陆知命在她手心上一边画一边解释星辰方位,只画到一半,珍珑便道:“慕容先生曾经给我讲解演算过,与你所画并无不同。”
陆知命收手,并不觉得如何吃惊,反而笑道:“慕容先生真乃神人,连钦天监细致推敲演算的命格星图,他都能先知先觉。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慕容先生常常说,他知道很多已经发生的事情,却从不知道那些事情以后的结果。”
陆知命点了点头,“是啊,命格星图只是世人推衍。究其如何,不得而知。”
珍珑微微抬头,问道:“陆先生,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圆?”
“是。但是月色并不温暖。”
“能给我讲一讲么?”
陆知命缓缓道:“它的光是冷的,好像冷霜在空气中流动,好像深秋时的山泉水冰凉。”
珍珑笑道:“先生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像慕容先生。”
“哦?”
“慕容先生是那样一个人,说话时就好像在读优美的诗,即便在杀人的时候,还是语气温柔。”
她拢了拢衣襟,陆知命看着她的脸色在月光下发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瘦弱纤细,似乎风一吹就能将她吹倒。他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我送你下去。”
珍珑摇头道:“再等一等。”
“你虽然有些内力,恐也抵不住这样的寒风。”
珍珑想了想,无奈一笑,“劳烦先生。”
李渔用竹签子和宣纸做了好几盏灯笼。娆荼和山鬼、柳杏、玉秀围在谢老夫人的房间内,几人剪了许多灯花贴在灯面上。这其中数山鬼的灯花最难看,柳杏和玉秀剪出了好些牡丹富贵花,山鬼却只能剪出一些小猫小狗的造型。
娆荼笑道:“山鬼,你不会剪就别浪费红纸了。”
山鬼不服气,“姑娘你还说我,你不也只会剪小书生,小姑娘,小驴嘛?”
娆荼“嗯”了一声,“那我剪的也像个人,像个驴。请问你剪的是什么?小壁虎还是小狼狗?”
山鬼赌气道:“我也会剪小人啊!”说着就要去抽红纸。
娆荼抛了一张边角料给她,“用这个。”
山鬼于是拿着剪刀,动作夸张地在那边角料上剪出一个拿着长矛的将军。娆荼笑眯眯看着那个将军,笑问柳杏和玉秀,“你们觉得这人像谁?”
柳杏抿唇不说话,玉秀迟疑道:“好像有点像杨侍卫。”
山鬼不承认道:“怎么会像他呢!他哪有这么威武。”
娆荼点头道:“不像,一点都不像。”
山鬼有些丧气,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剪出来的小人真的有点像杨谦,这可大大不妙,怎么最近脑子里总是出现那个愣木头呢。
娆荼将自己剪的小人粘在灯面上,一头毛驴,一棵梅子树,一个摘梅的女子,一个握书的书生。
谢老太太笑呵呵道:“蘅丫头,你看看你,给人家山鬼说得面红耳赤,你自己剪的书生,又是谁?”
娆荼拎着灯笼线转了一圈,笑道:“是宴冰。”
从老夫人的房间中出来,却看见陆知命和珍珑从外面回来,娆荼上前问道:“陆先生,你们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