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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罢也不等皇帝回话,便对殿外抬高声音道:来人,纸笔。

殿外立刻有小内官捧着笔墨进来了。

裴昭元垂目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帝,冷冷道:儿臣已经没有耐心了,父皇若是今日还不写,那便不要怪孤心狠了。

皇帝喘了两口气,低声道:你待如何?

裴昭元淡淡道:儿臣知道,父皇不在意自己的身子,父皇便是因着豁得出去,什么都敢拿来赌一赌,当年才能笑到最后。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低了几分,幽幽道:但那时,也无人知道父皇的软肋在哪里吧?

父皇不知道吧,昨日夜里,三弟说要来见儿臣。

眼下三弟和姨母二人母子团聚,都在外面等着呢。

皇帝喉头一哽,忽然睁开眼看着他,声音变得十分沙哑。

你你这个不孝子

裴昭元见状,却忽然笑了,这次他笑得舒心且肆无忌惮:哈哈哈哈怎么?父皇演不下去了?儿臣要父皇的性命,父皇都能和儿臣父慈子孝,怎么如今不过是牵累到旁人,父皇反而要憋不住恼羞成怒了?

皇帝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朕朕想救你,你却咳咳却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裴昭元皮笑肉不笑道:父皇愿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但皇帝却只是又合上眼,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了。

裴昭元见状,微微一怔,唤了他两声,皇帝却仍然是巍然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裴昭元心头莫名一股火起,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被这几日皇父始终油盐不进的磨洋工磨的,还是恼恨看见皇父这样对自己不闻不问恍若不觉的态度,抬高声调怒道:来人,把皇后与三

只是话音未落,却听皇帝忽然开口道。

太子妃肚子里已有了你的骨肉,你可知晓?

裴昭元神情一怔,忽然僵住了,后头没说完的话也彻底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半晌他才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去,望向了御榻上悠悠开口的皇帝。

元儿,如今你我父子二人,都是在赌自己的妻儿,既如此你可敢与朕赌吗?

第107章

裴昭元面上本已不耐烦的十分明显,然而听了皇父这看似轻描淡写的随口一问,表情却忽然凝固在了原地,仿佛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他低头看着皇帝,嘴唇颤了颤,脑海却迅速的反应了过来,皇父这淡淡一问代表着什么,哑声道:她她在父皇手上?

本该是个问句,可裴昭元话一出口便知道他猜的多半没错,语及最后一字,已然没什么询问的意味,而是十足十的笃定了。

老皇帝闭着眼、牵着嘴角笑了笑,低声道:当年朕把孟氏定给你做太子妃你虽面上应承了心里咳咳心里却不痛快嫌弃着你孟师父咳咳孟师父家只是寻常寻常清流门第,既无咳咳无什么权势又无什么家底,虽能叫你在文人之中博个好名声可实在好处咳咳却没什么朕说的是也不是?

裴昭元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森寒了起来,他垂眸的看着皇父,整个人仿佛已在发怒的边缘,却始终还是一言不发。

他不言语答话,皇帝也不介怀,只继续道:朕后来后来才想明白咳咳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你便对朕心存芥蒂了?觉得朕朕待你不公?咳咳不对不对或者还要更更早你心中便恨上了朕这个生身父亲是咳咳是也不是?

裴昭元沉默了一会,只面无表情的问道:父皇是如何知道孟氏有孕的?她如今人在哪里?

皇帝却对他的提问恍若未闻,只闭着眼继续低低道:你的秉性朕朕是你的君父,岂能岂能不知?朕当初会看中孟博远这个孙女也是相中她脾气温厚敦仁虽则家中咳咳虽则家中庶妹再三刁难这孩子却一直容着她们不曾记恨,对上对上有孝对下也有有怜

朕朕原想着咳咳给你许配这样一个太子妃以后也可叫你看看一个女子的心胸心胸和气度咳咳尚且如此天长日久也好叫你慢慢养出人君咳咳人君的气宇孟家虽无什么权势可朕把孟氏许给了你于你于江山社稷都是好的朕以为以为你以后会明白咳咳明白朕的苦心,善待于她

太子的牙关微不可察的轻轻抖了抖,半晌才冷冷道:文茵是老师的孙女,更是儿臣的结发妻子,儿臣自然是善待于她、珍而重之的,如今倒是父皇,拿文茵一个弱质纤纤的无辜女子的性命相胁于儿臣,却要和儿臣说教什么人君之气宇,父皇便不觉得可笑之至吗?

老皇帝却只是躺在榻上,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是朕要拿她相胁于你是元儿自己咳咳自己把她放上了赌桌在其位谋其政你既要的是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便该明白身上之物身外之物身边之人全是赌注难不成只凭你不想赌便不赌了吗

他说着顿了顿,低低的笑了一声,带着几丝浑浊的痰音,只是听着,也叫人觉得胸腔里闷得难受。

那可不行。

皇帝如是道。

裴昭元沉默了一会,这次他竟没太恼怒,反倒直勾勾的盯着床上躺着病弱的皇父,半晌,才道:所以父皇当年便把姨母摆上了赌桌,如今又要为了三弟

说到这里,却顿了顿,裴昭元一时也有些怔然,脑海里似是而非、云里雾里,此时此刻,便是连他也真的不知道,对这个皇父而言,他那三弟究竟是赌注,还是那个让他尽管奄奄一息、却也要奋力一搏的筹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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