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王宫长廊静谧幽深,侍者在他身前半步引路。他身上的衬衣昨晚在海里清洗过,散发着浅淡的咸水味道,侍者停下脚步,引他进入一个房间,他问:“王妃的身体,还好吗?”
侍者欠身,“请您等着。”随后关上门,招来两个士兵把守在门前,等待王子的诏令。
他坐下,盯着紧闭的门,脉搏加速。告示上写王妃性命垂危,可是王宫里并没有这样的气氛,是个圈套,他还主动走了进来。
第二天,他被两个士兵送进一间实验室,外面推进来一架床,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顾珝,他惊异地瞪大眼睛,顾珝浑身都是伤口,脸颊那道伤疤格外刺目,士兵抓住他的手臂,纪丞紧随着病床进来,盯着他狼狈的模样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嘲笑他,但似乎又压根不屑于嘲笑。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理智的人,除了……有那样的癖好。”
“你什么意思……厉轻呢?”
“联邦的人最擅长拿人记忆,请你来,是请你先在他身上试验一次,我要看看效果。”
“纪丞!”
纪丞乏味地抬手,“我知道,他是我哥,所以才要让他忘了。他自从遇见姐姐,就活得很痛苦,我这算是帮他,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我还以为……你会很赞同我。”
顾凛看着昏迷的顾凛,眼神充满挣扎。
“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他站在我低下,所以我替他做决定,这不也是你们顾家一向喜欢干的事情吗。”他冷笑一声,“今天你不做这场手术,那我就交给别人去做……生死有命。”
顾凛捏紧双拳,“我大哥在哪里?”
纪丞笑了,“地牢里。”
顾凛缓缓闭上眼睛,“他知道吗……?”
“当然知道。他的宝贝弟弟就要把他忘了,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他。顾焱被铁链绑起来的时候,顺眼多了。”
久久,“好……”顾凛睁开眼睛,胸膛持续闷痛,“消毒室在哪里?”
纪丞指了指里面的房间,“手术后,我会来检查,如果他没有真的失忆,我会照着他的脑袋开一枪。”
顾凛下沉的肩膀死死定住。
在手术室里,有两个助手,他作为主刀,帝国的设备不是最先进的,所以要求医生有极精湛的技术,即将进行到关键步骤,他坚持要所有助手都出去。
他像一个骄傲的联邦士兵,挺胸抬头,态度坚决,“这是联邦的机密医疗技术,不能外泄。”
请示过纪丞后,几人离开了手术室,顾凛憋着的那口气骤然咽了下去,他颓然地站着,亲弟弟的头颅在他手边,等待他毁灭里面的一些东西,他被巨大的压力禁锢,呼吸艰难,汗水沁到眼睛里,他视线模糊。
他站在他身边焦虑地站着,想要沉思,心却安静不下来。看着时间不停流逝,手术室外有一堆等待的人,他费力地长呼一口气,拿起手术刀,开始操作。
四个多小时的手术和无数悲痛让他结束时几乎精疲力竭,纪丞让人扫描顾珝的头部,得到他确实被实施了脑部手术的结果才满意。
看他快虚脱的样子,嘲弄:“没关系吧,姐姐还需要你。”
此刻顾凛冷峻的面容上只剩麻木和空洞,他什么也没说。紧接着,他被幽闭在王宫里,不能踏出那个房间一步,也听不见任何杂音。
顾珝醒来以后,掀了被子,站在窗边迷茫地望着外面的花园,他把仆人端来的饭都打翻了,说他谁也不认识,让他们都滚。
纪丞去探望他,看他恼怒抱怨的样子,有片刻的恍惚,随后去勾他的肩膀,恰如他当年喜欢勾他的肩膀那样的姿势,“哥。”
顾珝耸肩一把推开他,嫌恶地皱眉,“谁是你哥?还想蒙我,你和我长得又不像。”
“我们是表兄弟,像的地方不多。”纪丞回想起前不久姑姑来问顾珝的下落,他敷衍告诉她他派他去了边线暗访。
“你真的不记得了……”纪丞的声音隐隐透着一点意外,摸了摸腰后的枪,表情狰狞了一瞬,摆手,“算了,回家去吧,姑姑在等你。”
顾珝撇着嘴瞪他,拉开门便走,一点也不顾自己身上无数的伤口,他的手心还捏着那一张纸条,上面的话从他第一次在夜间独自醒来就刻进了他的脑子里,上面写着:“你现在失忆了,但请永远记住你有两个哥哥。”
顾凛的意思,他都明白。他不断地大步往前走,在某个拐角,将纸条扔出了窗外。四个纪丞的侍者紧紧跟随着他,预备按照吩咐讲他送往秘密的地方继续关押,连公主殿下也要一同关起来。
他没问满身鞭伤是怎么来的,他什么也没问,多么糟糕的演技……纪丞坐在病床上反复摩挲着手枪,最终没有追上去。
王宫里最近多了许多笑声,珍珠殿下在走廊里、宴会厅中、阁楼上,所有的角落进行着各自各样调皮捣蛋的游戏,他的母亲王妃殿下则在一旁看护着他,随同的还总有她的爱人纪丞。
“珍珠要是有个妹妹的话,会不会就不这么调皮了?”厉轻擦着珍珠额头的汗,笑着问他。
“那当然!”珍珠扑进她怀里,小手往她的肚皮上摸,“小妹妹还不能和我一样调皮,我要先陪着她长大了我们一起玩才可以一起调皮。”
厉轻轻抚他的卷发,是昨天她刚为他卷的,此刻和纪丞的头发极其相似,说是父子像,没有人会有疑心。
看出她在发呆,纪丞抱起珍珠,“累了吧,你妈妈也累了,该回去了。”
珍珠笑嘻嘻的,“嗯……爸爸,我不累,但是小妹妹应该累了。”
纪丞将他颠了一颠,“她还没生下来,你就这么喜欢?”
“当然喜欢啦,我们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珍珠。”厉轻打断他,拉着他的手,表情有些难堪,“晚上让爸爸陪你好不好?”
“好啊!爸爸最近都不来陪珍珠了,也不见叔叔和哥哥姐姐们,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在这里玩了……”
纪丞快速看一眼厉轻,“王宫里安静一些,不好吗,姐姐觉得呢,待在这里很无聊吗?”
厉轻看了看珍珠,含糊其辞。夜晚纪丞一直没回来,她一个人卧在床上不安地睡着,纪丞不喜欢她的女儿,显而易见。
夜半她迷迷糊糊找水喝的时候,纪丞恰巧就在她身边,给她递上一杯水,他轻柔的声音在黑暗里扩散。
“不管怎么样,我都爱你,别多想。”
厉轻抱住他的肩,夜色之中彼此都更加坦诚,“我知道你不舒服,我不会要求你喜欢她。”
纪丞叹息,“姐姐,给我一点信息素吧。”
“好。”她毫不犹豫。
孕期的omega是极度需要alpha的,可是厉轻早就在怀珍珠的时候就习惯了忍耐,所以就算偶尔释放信息素动情,她也不会失控到需要alpha才能安眠。
可是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晕,纪丞什么也嗅不到,身体对omega信息素毫无反应,只是痴迷地坐在想象里,感受着,回忆着。
后半夜里,走廊外传来惊悚的尖叫声,紧接着是许多士兵的军靴踩踏地砖的声响,顾凛将门打开一个缝隙,看守的士兵谨慎地瞪着他,呵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