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焱冷下脸:“你该知道一个血统光荣的母亲对一个alpha有多重要!虽然她其他方面差了很多,但我可以慢慢调教她,亲生母亲才好。至少不能让珍珠像我和你二哥一样,从小没有母亲。”
顾珝不再言语,摆摆头牵着顾怜往里走。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这张饱经风霜依然美艳动人的脸曾经有过许许多多丰富的表情,期待、高兴、喜悦、娇俏、恼怒、天真、羞涩、好奇、情欲、大方、茫然、失落、振作……到现在,仅仅剩下一张漂亮的皮囊,撑不起过分的欢欣了。
他掀开被子,把顾怜抱上床去,紧接着他自己也躺了上去。这是别的alpha的床,有同性的排斥的气息,他无所谓,拉住她枯瘦的手。
厉轻渐渐醒来,目光朦胧,望着天花板,呢喃:“要是小丞也像你一样活着,就好了。”
顾珝感受着胸口涌起的自然而然的嫉妒和愤怒,“他死不死有什么区别,他不可能再来找你了。”
“那你杀了他。”
顾珝沉默片刻,“是。”
厉轻叹息一声,她已经恨不动了,犹豫片刻,缓缓道:“你在帝国的时候收藏了很多人鱼的珍珠,那些珍珠是献给爱人的,被你拿走你会被诅咒的。”
“什么诅咒?”
顾珝眼神呆滞,大概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
“诅咒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爱人……”
顾珝听完,释然一笑:“那他们可以瞑目了,我的爱人她另有所爱,我将一生痛苦。”
厉轻揽住顾怜的身体,“小怜留下吧,我会照顾她的。我想睡了……”
“好。”
顾珝短暂地闭了会儿眼睛,翻身下了床,等他关上门,厉轻睁开眼睛,拉起顾怜的手亲了亲,幸好她累坏了,早就熟睡。
顾珝这样子招摇并不好,碰上认识他的市民,会出大乱子,顾焱派人悄悄跟着他,却发现自己实属多虑。他现在很是惜命,知道乔装打扮,往脸上身上抹写脏灰,穿着不知道哪个垃圾桶捡来的烂衣裳,混在下层民众里,过了半个月都没被人认出来。
顾珝白天在码头扛货挣点吃饭钱,晚上潜回顾家洗漱一番又马上离开,顾焱默许了他的进出,有天晚上他在卧室门口拦住他,问他为什么不干脆睡这里。
“睡这里和没被赶出去有什么区别?”
“你随便进出就有理了?”
“我没理,我是强盗,你可以抓我。”
顾焱垂眼看见他手边搭着一件和他穷酸模样极其不配的衣服,他冷笑了一下,“你现在还需要这些衣服吗。”
“不需要。”顾珝翻了翻衣服口袋,摸了好半天才摸出那颗深藏在衣服里的珍珠,他高举起珍珠对着光看:“这是她的珍珠。她说,这个东西被不是她的爱人的人抢走,那个人会被诅咒。我想……我可以替大哥和二哥保管。”
顾焱变了脸色:“迷信那些干什么。”
“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顾珝把珍珠收进怀里的口袋,丢掉衣服,擦着他的肩快步走了。
两个月后,顾珝在码头租了一艘船,每天晚上干一点偷运的活儿,渐渐有钱把去租了个房子,就没再半夜潜回顾家。他慢慢地置办家具,白天睡觉,晚上干活,昼夜颠倒干了快半年,某天早上忽然听说,帝国和联邦停战了,顾家忙做一团。当天夜里,他又潜进去将在后院池子里待着的厉轻掳走。
他把她带到自己的船上去,拉开发动机一直往远处开。
厉轻坐在有些脏的毯子上,看着他的背影和波光粼粼的黑色水面,“你干什么?”
“怎么可能停战。”顾珝表情严肃,“除非他醒了……”
厉轻急忙挺直腰身:“真的?”
“我不知道,你先和我待一段时间。”
她望望四周,船中布置寒颤,“这里吗……?”
“不行?你到顾家来之前都生活在野外,这样的环境不适应?”
她抿抿唇,“有一股味道,很难闻。”
他回头看看发动机,“是机油的味道,停了散一会就没了。”
厉轻摸摸自己的金发,抬头看着破洞的船篷,轻轻说:“那再开远一点吧,远了能看见星星,安静些。”
顾珝如她所说,把船开得更远,一直抵达一个荒无人烟的岛,他把毯子铺在沙滩上让她坐。
“只能坐一会儿,还是要在船里睡觉,有人袭击你我能快点反应。”
“哦……”和他单独相处,厉轻有些不适应,抓着毯子,坐得很直。“小怜和珍珠应该才睡着,希望顾凛去看看他们。”
顾珝直接坐在沙滩上,没了贵族的样子,“你和他关系还不错,这么相信他。”
厉轻将手搭在小腹上,“我答应过他,要爱他一些。”
顾珝的手握成了拳,“原来你的爱,还能给两个人。”
“可能吧。顾凛说他今天晚上才回来,你知道他离开这么久,去做什么了吗?”
“二哥这些天不在顾家?”
她摆摆头,“他去帝国了。”
顾珝稍愣,很快便感到心凉,“原来这就是二哥付出的代价。”
“是啊,他肯定成功了吧,小丞肯定……”
“是你主动要求的?”
“不是。我和他的孩子没了,怎么可能劝他。”
“二哥……”顾珝对着海沉沉叹息一声。
两人一时无话,不久厉轻便回到船里,里边狭窄,她躺下缩到一边,等顾珝睡下来的时候,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和她贴得很近。久违的亲密让两个人都在战栗,厉轻缩着脖子,有些怕,“顾珝……我们能不做吗?我没有生殖腔了,连顾焱都很少碰我了。”
顾珝的手掌揉过她的肩头,抚了抚她的头发,声音沙哑:“大哥是怕了。”
“什么?”
“他怕你连生殖腔都没有,他还是那么想和你做。”
“至少我还是个omega。”
“世界上的omega数不胜数。”他粗糙的手握住她的脖颈,轻轻抚了抚,继续抱着她,“但不是都一样,有一种就是祸害,祸害是很难消,也很难被承认为是美好的,所以人要远离。”
厉轻拉开他的手,艰难转过身去,好去看他的蓝眼睛。他还是伯爵的时候也是蓝色的眼睛,眼里却总是充满了暴躁,如今却沉静如海。
“我是祸害吗……?”她盯着他,“可我觉得你们才是祸害。”
顾珝垂眸,呼吸有些沉,忍耐不住,闭上眼睛吻了吻她的眉心,她皮肤的温度令他亢奋,让他甚至漏出几缕信息素。
他低声承认:“我是,他们我不知道。”
厉轻笑了下,像揽住顾凛的腰一样揽住顾珝,肆无忌惮地把头靠在他胸口,船随着海面微微波荡,她感到无边的抚慰和平静。因为她只是累了,不是爱,不是喜欢,不是任何东西,也就不会有任何负担……
第二天早上,厉轻挣开他的怀抱,跳到海里洗澡,裙子被海浪卷走,她刚想去追,他叫住她。
“别去。”
他有些心虚,总觉得岸上的一切都留不住她,他真害怕有一天厉轻也和自己爱她一样盲目,再也不理会任何人和事。
他跳下海,快速游着,艰难地把她的裙子找了回来,他呛了水,趴在岸边咳嗽,厉轻的尾巴还泡在水里,胳膊撑在沙滩上,不理解地望着他。
“纪丞肯定醒了……你就不想看看他?”他把裙子给她,狼狈说道。
“不是你说,他再也不能来找我了吗?”
顾珝的危机感始终不能消除,“怎么不可能……”
她稍微希冀了一下,又很快目光黯淡了,“见了又怎么样,我有你们就没有他。”
顾珝感觉荒谬,勾勾唇:“这个问题你去问问二哥吧,他可能在帝国的时候就有答案了。”
他拉她上来,她赤身裸体,被他套上湿漉漉的裙子。
“再等等再回去,行不行。”
“不行呢?”
“不行我就把船开慢点。”
厉轻转身回到船里,“那你开慢点吧,我想见顾凛了……”
顾珝自嘲地笑了:“我就知道,你真爱上二哥了……”
当船驶回首都城,热闹的景象又回来了,知道顾凛去了一趟帝国,顾珝对她放心好些,厉轻迫不及待地跑上岸去,一抬头就看见顾凛站在不远处,盯着她。
她理理头发,慢悠悠往前走,心慌意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问纪丞的事。靠近了,她主动抱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反问:“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怜和珍珠怎么样?”
“你说呢,母亲跟人跑了,他们会怎么样?”
“我……我跟顾珝出来的,没有跑。”厉轻渐渐习惯了顾凛的脾气,自从他们的孩子死了,他就开始变得容易激动。
“你们做了?”
她想了想,点头。
他把脸埋进她脖颈间,轻轻嗅了嗅,“你身上没有他的味道,轻轻骗我。”
她又点点头。
他看着她毫无悔色的脸,把她褶皱的裙子捋好,“我的信息素都用完了吗?”
“嗯,有十多天没有信息素了,我好难受的,顾凛,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把我的症状变得更严重了?那你下次出远门,就再多抽一点血留下,这样提纯出来的信息素才够用……”
“再多抽?再多抽我可能就没命去帝国了,你就没有一天想让我好过吗。”顾凛笑了一下,牵住她的手:“算了……回家。”
“嗯……”
一想起他们死去的孩子,厉轻就发现自己根本不敢问,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顾珝叫住他们,顾凛似乎并不像和他说话,很快地皱了皱眉头。
“哥,是我强迫她跟我出来的。”顾珝解释。
“说这些干什么。”顾凛攥紧了厉轻的手。
“她没什么本事,在顾家跟alpha的关系再不好不能活,帮我和大哥解释一句。”
“你决定大哥会做什么?”
顾珝眯起眼睛,“我只是听说……我“死”的那段时间,她都在地窖里过的。二哥今天很没有耐心,怎么,帝国之旅不顺利了?还是帝国的王子有什么新示下……”
“顾珝。”顾凛严肃地走到他面前,“过两天回家一趟。”
“过两天我要运货,一早和人商量好了的。”
“和厉轻有关。”
顾珝看看厉轻,胸口沉闷,“二哥真的忘得了那种恨吗……”
“当然忘不了。”顾凛木然一瞬,随后转向厉轻,“该回去了,大哥也在找你。”
“好……”
厉轻亲昵地抓着他的手臂,不时抬头和他说话,两人才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相处,他们一齐渐渐远离了顾珝,他逐渐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