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原本烦躁地在房里走动,随侍的小太监跑进来说:“太子,皇上来了。”
太子立刻躺回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过了一会儿,太子终于感觉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接着只听皇帝说:“太子的病可好些了?”
太子转过身,自出了温郡王妃的事后说来他已经有月余没有见过皇帝了。皇帝的样貌在他心里都有些模糊,此时一见到皇帝太子忍不住哽着嗓子喊了一声:“皇阿玛……”
皇帝眼里无风无波,仿佛早已看出太子是装病的。他轻轻在太子肩上拍了拍,说:“朕还要继续南下巡河,已经派人回京把索额图叫来照看太子了,太子就留在德州好好养病吧。”
皇帝说完就准备走了,太子一见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到了地上。
“皇阿玛,您为何突然疏远了儿臣!您真的相信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是孤□□了温郡王妃么!”
皇帝转过身,只轻轻说了四个字:“你没有吗?”
太子的心一下凉了。
皇阿玛知道了,他都知道了,怎么办,皇阿玛会废了他了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太子就浑身发抖,他也不知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挺直了背脊说:“是……是儿臣做得,是儿臣一时鬼迷心窍头脑发昏碰了温郡王妃。”
皇帝骤然间卸了浑身的力气,他坐在圆凳上,静静地瞧了太子一会儿方才说:“朕一直在等你这句话,你终于说出来了。”
太子悬在胸口的那块石头突然落了地。
命悬一线之际,他赌对了!
太子压抑着浑身的颤抖,爬到皇帝脚边哭道:“是,是儿臣错了。”
太子泪流满面地抬起头想看一看皇帝的神色,没曾料想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太子被打的一愣,还没回过神屋子里又响起“啪”的一声掌掴声,而这一次却是皇帝重重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太子扑了过去抱住皇帝的手,哭道:“皇阿玛,您要打就打儿臣吧!”
皇帝推开他,红着眼睛说:“这一巴掌朕是代天下人打的,朕没有想到,朕付出了二十多年的心血以为给大清培养了一个储君,结果却是培养了一个禽兽!”
太子道:“是,儿臣是禽兽。儿臣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儿臣从不曾告诉皇阿玛,其实当年选秀女的时候儿臣就十分倾慕温郡王妃,多年之后再见她才会如此情难自禁。只是儿臣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她是如此烈性的女子,回府后竟然自尽了。儿臣真的没想逼死她啊!这些日子儿臣一合上眼好像就能看见温郡王妃,儿臣日日不能安食,夜夜不能安寝。儿臣也知道儿臣辜负了皇阿玛的心,儿臣万死也不能折抵儿臣犯下的罪孽。”
他重重地一下下地往地上磕头,磕到额头都破了都流血了才停下。“儿臣此次随皇阿玛来德州只是想尽最后一份孝心,回京城后儿臣自会到温郡王府,延寿要杀要剐儿臣束手任凭他处置。”
他说完趴在地上一动都不动,心脏在他的胸口狂跳,他耐着性子让自己忍耐,果然过了一会儿皇帝无力地说:“处置?他若处置了你,朕哪里再去寻一个储君来?”
太子一激动,仰起头抱住了皇帝的腿。“皇阿玛,都是儿臣不孝,是儿臣辜负了皇阿玛!”
皇帝拉起太子,太子的额头已经磕破了,血从眉心一路流淌过脸庞,瞧着甚为触目惊心。
“当年你若对朕为你选的太子妃不满,为何不同朕实说。”
太子道:“姻缘之事无论是皇亲之家还是平民百姓,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阿玛既已为儿臣选了贤妻,儿臣自当从命。这些年儿臣只是把对温郡王妃的爱慕之心藏在心底,一直到……一直到那日同她再见才情难自已……”
太子说着说着还情真意切地哭了起来。
“儿臣如此爱慕她真没有想到她会去死,儿臣知道的时候也是悔恨不已真恨不得杀了自己。”
皇帝看着他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你既悔恨为何一开始要骗朕!”
太子心中颤抖,擦了擦眼泪才仰头看皇帝。
“儿臣知道大错铸成,儿臣无法面对皇阿玛才撒了这般的弥天大谎。皇阿玛悉心教养儿臣抚育儿臣,儿臣却犯下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情让皇阿玛失望。儿臣只要一想到皇阿玛会如何痛心疾首,儿臣就心痛难当,儿臣死不足惜,儿臣只是宁死都不想让皇阿玛伤心啊。”
都说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皇帝了解太子,而太子也是十分了解皇帝。
果然他这一番话还是有用的,皇帝面色从满是愤怒转而变为了痛苦和自责。。
太子心下一喜,他高兴了没一会儿,忽听皇帝又问了一个让人浑身发抖的问题。
“朕还有一事要听听你的真心话。康熙三十六年,你和索额图到底在京城想做什么!”
太子头上像是挨了一击闷棍,来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太子伏在地上浑身发抖,失声痛哭了好一会儿,才哭诉道:“索额图当年派其子格尔芬给同儿臣说宫外似有流民作乱,为怕流民冲进宫中让儿臣下令护军三营封宫,儿臣没想到会因此连累七妹,七妹出事后儿臣当时便怒斥格尔芬等人,更下令护军三营解除围宫但终究是太迟了。儿臣那时才后知后觉地逼问索额图可是另有盘算,索额图拒不承认。这些……这些皇阿玛只要派人一问便知。”
太子激动地抱住皇帝的腿:“皇阿玛,儿臣就是再禽兽再出事也万万不敢对皇阿玛犯下任何大逆不道之事,弟弟们都有母妃,儿臣的皇额娘仁孝皇后早逝,儿臣从小就只有皇阿玛,皇阿玛于儿臣既是父又是母,天下又有哪个儿子会弑父弑母呢?”
他这一番话说到了皇帝内心最痛的地方。是啊,别的儿子都有母亲只有太子一出生就没了娘,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怎会做出此禽兽不如之事呢?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太子的哽咽声不时在屋里回荡。
过了一会儿屋里响起皇帝疲惫的声音。
“如果朕要彻查当年,你待如何做?”
太子心里的弦颤了颤,半晌之后他道:“索额图……索额图是儿臣母家之人,儿臣求您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彻查此事。。”
皇帝似乎并不意外:“为什么?”
太子擦了擦眼泪,止住哭声。
“索额图年迈,儿臣皇额娘早逝,索家一门只有他能帮衬我,他若犯下大错那便是儿臣的错,他历年的野心野望也都因儿臣而起。儿臣自己丢人丢命都在所不惜,可儿臣皇额娘泉下有知该如何不安啊!”
他字字句句都宛若一把刀扎在皇帝的心上。
“太子啊,太子,你可知朕的心甚痛啊。”
皇帝伏在太子的肩上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