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岁重想说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又顿了顿:“……是这样吗?”
阮椒煞有介事地说:“就是这样啊。”
宗岁重若有所思:“嗯。”
又是闲扯。
阮椒习惯地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块面包,递给宗岁重说:“先吃点早饭吧。”说着他自己也拿过一个,准备咬下。
宗岁重也很习惯地接下来,拆开外包装,吃一口。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小学弟突然发出一声低呼,让他不由看了过去。
阮椒的视线正朝着考场学校的外围墙看去,宗岁重正好看见,也跟着看去,这一看,就发现那里竟然有个考生打扮的男鬼,正急匆匆地朝着围墙冲了过去。
这架势,像是要去赶考啊。
阮椒手里的面包立马就掉了,甚至来不及捡,直接拿出城隍印,对着那只考生鬼就是这么一晃——没过一秒钟,那考生鬼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抓住,让他的脸上瞬间出现惊恐的神色,可他压根挣扎不了,就这么被拽了回来。
宗岁重从发现到惊讶再到鬼被收服,总共也就几秒钟时间,这时候他稍稍一顿,微微弯腰捡起阮椒掉下的面包,递回给他。
“怎么回事?”
阮椒气不打一处来,说:“这种鬼一般是没考上或者没来得及考就意外死亡的,他们的执念就是考试,所以每当高考的时候,就会返回自己所在的学校去考试。可因为他们已经是鬼了,老师不会给他们发卷子,所以他们很快会发现自己考不成,然后就附身在某个考生身上跟着一起考。要真是把卷子做完做对了,问题也不大,可人的阳气有限,鬼附身在人身上后也经常逻辑跟不上,往往都会导致该考生的考试失败……高考是学子的人生大事,要是被他进去随便祸祸了谁,不是毁人家的一辈子吗?所以我就给抓过来了。”
宗岁重赞同说:“确实不能让他们胡来。你准备怎么处理?”
阮椒说,先把他丢给黑白无常问问,问出来要是跟我说的没什么差别,再看他是第几回做这事儿。要是第一回 ,我给他拷贝一套高考卷子出来让他做了就是,要是不是第一回做这事,那就按照罪孽大小老实服刑吧。
宗岁重想了想:“这倒是不错。”
阮椒:“对吧?”
“嗯。”
阮椒接过宗岁重捡起来的面包,跟先前一样咬了一口,同时呼唤黑白无常,让他们过来审问这个考生鬼。
于是,密闭的车厢后座,没多久,就有一黑一白两道鬼气像烟雾似的钻出来,变成了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的黑白无常,还是那么狰狞丑怪,但奇异的是,两人的眼神看向彼此时都很温柔,虽说都是一闪而过,却也已经不显得太吓人了。
阮椒下了命令以后,黑白无常就这么再次变成烟雾,又钻回副印里,只不过这一次却不再是出来领命,而是直接在印里审问考试鬼了。
之后,阮椒才恶狠狠咬了一口面包,说:“这回总不会再搞出意外来了吧!”
宗岁重在旁边看着,安慰地轻拍了拍他的肩。
大概一刻钟后,黑白无常再次出现在后座。
白苏瑶禀报道:“这只考试鬼是几年前因为太紧张导致窒息而死的考试鬼,死的时候非常遗憾没有参加高考,也非常郁闷自己是个这么没面子的死法,所以一口怨气不散,最后就成为了执念深重的考试鬼。不过之前的几次考试他还挺清醒的,可能是知道人鬼殊途吧,就没找人附身,而是一边看考试一边默做考卷,只是似乎头一次就不小心站在文科状元的旁边了,导致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阮椒嘴角微抽。
这家伙也真会选人,一选就选了个当期考试状元,能不受打击吗?不过也幸亏打击,才能让那家伙多克制克制。
果然,白恒说完后续的话。
“然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运气,后面几次他在旁边观看的时候,那些人巧而又巧的全都成绩不差,哪怕是比不上文科状元呢,可也足够让他憋屈了。他就一直没考,这回他还是想进去,至于考不考,估计还得看他信心如何了。”
听到这,阮椒就明白了。
“行,既然没做过错事,那黑白无常里分出一个去拷贝一份考高试卷过来,晚点大家一起盯着那鬼做卷子,做完后去对题目,再给改个分不成,还都要捅娄子?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
黑无常说:“娘子,就有劳你了。”
白无常温婉一笑:“我会早点办完事回来。”
黑无常对这有点心虚,他摸了摸鼻子,迅速地钻出车缝,出去干活了。
卷子拿回来以后,阮椒手腕一抖,卷子无火自燃,迅速烧完,接下来,他放出那只考试鬼,指着那几张轻飘飘的卷子,面带微笑,说了一句话。
“来,高考吧。”
考试鬼苍白的脸顿时泛起了两道青晕,迫不及待地抓过卷子,立马“唰唰”动笔起来。
考试,考试,他现在眼里耳里都只剩下一个考试了!
阮椒默默地收回视线,打了个呵欠。
宗岁重:“现在最好别睡。”
阮椒恹恹地说:“我知道,肯定不睡。”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只是想起了我高考的时候,只有我自己,没有任何其他人。我不记得当时是什么心情了,也许挺矫情的吧,现在来回忆,就觉得有点感慨。”
宗岁重目光微沉:“不是矫情。”
他也想起自己以前查过的、小学弟的资料,仅仅十六岁的时候,学弟就已经父母双亡,留下来的亲戚都是自私冷血的,后来还需要半工半读才能攒下钱来,对于一个半大少年而言可以说很艰难了。不过,小学弟在这种环境下也没长歪,反而乐观开朗,他相信,小学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说是感慨就一定只有一些感慨……只是仔细想想,小学弟再怎么能说服自己,在那个独自考试、没有人期待他的时候,也肯定会是寂寞的。
这点感慨,怎么能说矫情呢?
阮椒听出宗岁重话里安慰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
“学长这么说,那我肯定是真不矫情了。”
宗岁重居然肃然应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