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世上的人都有善恶两面,奉山有这么一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这只是奉山的少年时代,不比后来那么奸恶很正常。
接下来的画面就是李多喜讲的那些,少年在李多喜的威胁下配合李多喜的行动,自己则一心修习道法,渐渐地越来越不喜欢下山,后来干脆就住在了山神庙的侧间里,成为这里的庙祝。小小的山神庙附近,到处充满了少年生活的痕迹。
李多喜带来的供品越来越多,山神每天陪着少年,在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的日子里,难得过得还算舒坦。
不过,私底下少年常常对山神表达对李多喜的不满,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表情越来越少,心思也越来越让人看不清了。而山神始终安静地陪伴着少年。
少年道法越来越厉害,过了好几年,在世道有些乱了的时候,少年想出去闯一闯,而山神无法离开这座山,只能在原地等候了。后来,李多喜也再没过来,山神一天又一天地等着,一直等,等得又过了两年后,有人闯到山上,捣毁了山神庙。
这些人是柳苗村的村民,因为动乱,他们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可他们对抗不过任何人,在越来越艰难,在求神拜佛也贫困交加没有希望的时候,愤怒的村民迁怒了山神,拿山神庙发泄心中的愤怒和绝望。
山神太虚弱了,这座小庙没办法阻止怒气冲冲的村民,而且他的力量本来就大多数来自于山上的生灵与祭拜过他的村民们,所以当神像捣毁,就像是给了他最后一击,让本来就苟延残喘的山神接近崩溃。
后来,山神用最后的神力给自己看护长大的少年托梦,跟他告别,让他多学道法谨慎使用,再然后,山神的记忆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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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椒皱起眉,依照画面里山神和奉山之间的深厚感情来看,再看奉山这个名号……可见奉山对山神是有真感情的,那么他后来想要成神,跟山神有没有关系?会不会……并不是他自己想要成神,也想要救回山神?
但这个想法刚到这里就立刻被打住了,阮椒露出个冷笑。
奉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有没有为了山神的原因,他根本不用去想。毕竟他后来害死那么多人那么多妖是事实,作恶多端也是事实,而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的恶事,到底是什么原因做的恶事,难道很重要吗?难道因为奉山为恶或许是有原因的,就不去阻止他,不去惩罚他,把他以前犯下的事儿都一笔勾销了?扯什么淡呢!
恶人作恶,无论有没有苦衷、有没有原因、起因是善念还是恶念,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罪恶滔天,就该不得好死。
阮椒收回神力,小庙上笼罩着的那点神异感就真的跟回光返照似的,彻底消散,而四面的墙壁、神龛等等,也在这一刻好像更破败了,变得更普通、更不起眼。
这时候,他扬声说:“学长,进来吧!”
宗岁重听见阮椒呼唤,举步走进庙来。
“发现什么了?”
阮椒说道:“这就是山神庙,戚二果然是奉山。”
他也没什么隐瞒的,直接就把自己从小庙的记忆里看到的东西一一详细地给宗岁重描述出来。
宗岁重一边听,眉头微微皱着。
听完后,他点点头:“既然这样,按照李多喜的说法和山神的记忆,奉山今年应该是……”他抬起眼,“一百三十五岁。”
阮椒也说:“知道他的年纪和出身,就从那时候的资料开始查起吧。”
知道了这些,这回他们找过来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他觉得,奉山这个人再怎么心思深沉,在刚“出道”的时候也未必能做到完美无瑕,他有那个本事,也是个有很强野心的人,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里一定不会是没掀起半点风浪,没留下一点东西的。所以从当年的一些事件里,应该找到奉山的一些踪迹。尤其是山神还在的那两年,奉山很年轻,多少会有点冒头的地方……
宗岁重说道:“时间太久了,上百年前的事,那时候还没联网,要查资料,需要的时间会长一些。”说到这,他沉吟着,“宗家几百年前就开始经商,为了避免家宅不宁,那时就有四十无子才能纳妾的规矩,所以人丁一直很单薄。不过大概是因为常年行善积德,家资一直在积累,高祖一代开始发家,到曾祖时就是家族巨富了。曾祖年轻时正是前朝末年,朝堂乌烟瘴气,巨富财力被朝廷觊觎,不得已放弃固定资产,全支带着大量家财逃到国外发展。也是幸好人丁单薄,走得不算太艰难。”
阮椒不太明白为什么学长突然说起宗家的事,但也挺有兴趣,就安静地听。
宗岁重继续说道:“曾祖在国外经营产业,很快有所发展,可是故土难离,也很关注国内的事。那段时间里,曾祖千方百计让人带去了很多关于国内的资料。”
阮椒恍然:“那这些资料……”
宗岁重回答:“祖父好好保管着。我找个时间回老宅跟祖父说,不过那些东西不能带出来,你要跟我一起回老宅查阅才行。”
阮椒如遭雷击。
这、这写作查资料,读作见家长啊!完、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这男朋友不还是崭新崭新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去见家长了?!不科学!
宗岁重很坦然:“家里人早就想见你,一直没机会而已。”
阮椒一愣,然后震惊。
宗岁重按了按他的肩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一开始只是想见见我看重的学弟和朋友。而现在,你希望我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吗?如果你希望,我会跟他们说明,你就以我爱人的身份过去,如果你还没准备好,那就依旧用学弟的身份。”
阮椒听到前面时心情还挺复杂的,可听着听着,听到“爱人”两个字,脸上立马就红了,红完以后马上又白,没办法,他紧张啊!刚刚还在讨论很严肃的问题呢,现在突然就提起是不是要回去见家长的事了,他、他脑子都搅成浆糊了!
宗岁重说的时候很自然,但看见阮椒的表情时,也不由顿了顿,回过味来,心里有些发热,又有些莞尔。
于是,他也没催促,只等着阮椒自己慢慢调节过来。
阮椒已经是个有经验的城隍了,面对个人问题的时候虽说会慌乱,冷静的也挺快的。他强忍着羞窘的感觉努力思考了一下,才说:“还是,还是先用学弟的身份吧。我们主要是过去查资料的,用学长爱、男朋友的身份不够庄重,不太好。”
总不能去见了家长后就赖在那不走还翻阅人家祖上留下来的东西吧?怎么想都不妥当啊。
宗岁重尊重阮椒的意见,点头答应:“也可以。回去我就跟家里人说,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回去。另外,田宝成现在跟各道观的关系处理得不错,也可以让他跟道观的人提一提,找找戚二出山后那段时间冒过头又不属于道门的术士。”
阮椒眼睛一亮:“学长说得对,这也是条路,要是真冒过头的肯定有人注意,而且道士里面也有几个长寿的,有的比奉山年纪还大呢,说不定也能知道点什么!”
宗岁重颔首:“保家仙那边也是,他们的寿数更长,跟人类也接近。”
阮椒笑了:“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了一会儿,准备离开。
离开前,阮椒回头看了小庙一眼,有点感慨:“学长,你说奉山那么狡猾的人,不干脆毁了这小庙的原因……是因为他不知道神灵居然有办法能从破坏很多年的庙里看到庙的记忆,还是没考虑那么多,只单纯因为山神的缘故不想破坏呢?”
宗岁重平静地说:“都有吧。”
阮椒笑了笑:“说不定呢,比不过也用不着多想就是了。那回奉山回来一趟,除了去看一眼李多喜以外,大概是特意把神像碎片带走的吧……”
宗岁重:“嗯。”
一边说着,阮椒一边拉着宗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