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之毒,甚于妖魔!”
此念一起,他的心中登时想道:“怪不得我以前身在昆仑之时,曾一再听柳寒汐师姐讲道:‘咱们修道之人与人为善,并非教我们一味做滥好人,日后你下山之时,若是遇着那老弱孤寡之人,忠直义烈之辈,不妨顺手救上一救,帮上一帮,好歹也是你的功德;但若是那为非作歹,恶贯满盈的奸邪之辈被你撞上,你下手之时便不必容情。须知这世上好人固然极多,恶人却也不少。倘若遇恶不除,逢害不灭,非要给自己身边埋个隐患,那便如引颈自戮,以身饲虎,到头来不但害了自己,还会累得更多无辜之人受害。这才是与人为善的真正含义。’以此看来,像万蛊仙娘这等恶人,便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处罚也嫌太轻,我先前见她身世可怜,不免还存了几分怜悯之意,如今想想,当真糊涂的紧!”一念及此,不由得摇了摇头,强行忍住胃部不适,伸手去搬地上骨架。他搬一具,骂一句,足足骂到了口干舌燥,再也无力说话方才止歇。
他这一番忙碌,足足过了个把时辰方才罢手。眼望这道路中间,已然空出的那一大块,方才轻轻吁了口气,朝满地尸首回身一拜,方才转身离去。
出了城镇,前面正好就是山脚。举头一望,只见那雪山既高且险,地势又极滑溜,自然极难攀援得上。他沉思半晌,终于咬了咬牙,伸手抓住山间突出的尖石,一路攀援而上。
前行数百丈,眼前道路越来越陡,而他攀援的速度,自然相应减缓下来。他这时虽然使不出分毫法力,毕竟有数十年的硬功底子,故而攀爬虽然费力,却也咬牙坚持了下来。眼看爬到半山腰时,头顶月光渐渐西斜,照见了不远处的一座洞穴。
他见了洞穴,心中一喜,当下猛吸口气,加速朝那边爬了过去。等他爬至近前,才发现洞口痕迹很是明显,只是年深月久,洞口已被积雪覆盖,若非月光恰于此时照射过来,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他这时虽已没了法力,膂力仍是极强,几经辛苦之中,终于挨到了洞口上方,借月光觑准了一块落脚之处,轻轻跳了上去。
入得洞来,但见道路曲折向下,转头向山洞内望去,却黑沉沉的甚么也瞧不见。他身当此境,早已不再惊慌,随手在洞外折下几根枯枝,扎成火把,一手举了火把,一手扶住墙壁,一步步朝里挨了进去。
前行里许,墙壁颜色逐渐改变,从当初的一片漆黑,变得越来越是晶莹通透,光可鉴人,原来洞穴深处,竟然全是白玉雕成。熔熔火光之下,只见壁上光华流转,五彩莹然,地下放着几张桌椅,居然也是白玉雕成。甚至连茶杯茶壶,水池走廊,也全是白玉制成。他自幼穷苦,何曾见过这多珍贵物事?此时虽已入了道门,心如挂碍,却也不禁伸了伸舌头,笑道:“怪不得都说‘大凡神仙,皆不食人间烟火,服朝露,食玉英,可得霞举飞升也。’这山洞的主人出手好阔!”
他笑了一阵,回过神来,举了火把,仍旧朝内洞深处走去。玉光折射之下,将他一个瘦削的身影投在壁上,拉得老长。入了内洞,眼前则是长长一条甬道,前面山石阻路,已到尽头。他心中一震,暗想:“难道过去没通道了么?进退不得,如何是好?”慌忙之中伸手一摸,似乎碰到了一个玉制圆环,原来竟是一个制作十分精巧的白玉门环。
他见了门环,心中登时一喜,暗道:“原来这里竟有门户可走,看来前边必有通路。”想到此处,心中再无半分迟疑,随手把火把往地上一插,运力于臂,双手同时运劲,那门“轧轧”一阵连响,缓缓向两旁分了开去。
平凡一见门户,心知前方必有道路,心中一宽,面露欣喜之色。他此时右手高举火把,左手暗藏太清灵宝符,一步步跨入进去。
正行之时,脚下忽然喀喇一声,踏碎了一堆枯骨。他举火把四周照看,只见身前是一条仅可容身的狭长甬道,甬道入口,正好躺了一具死人骸骨。至于方才他所踏断的,正是一根死人腿骨。他见了断骨,心中不禁好生歉疚,俯下身去,将这具骸骨并作一处,轻手轻脚的移到门边。
入得门来,只见门后伤痕累累,斑驳凹凸,似乎都是被人以极强法力,生生轰出来的。他一路慢慢前行,只见一路上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死人骷髅。骷髅身边,兀自散落了一地法器,显然死者生前,皆是修真之人,只是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葬身于此罢了。
他摇了摇头,继续前行,推开一扇小门,眼前突然大亮,只见一道月光从上面数十丈高处的壁缝里照射进来。月光照正之处,是一间玉室,看来当年建造者依着这道天然光线,在峰中度准位置,开凿而成。石室中有玉床、玉桌、玉椅,都雕刻得甚是精致。
缓步入内,只觉房中一片雾蒙蒙的,头顶之上,似乎是一片湛蓝的天空,空中云雾缭绕,繁星点点,倒与夜空颇有几分相似。放眼一望,只见四下里一片空荡荡的,只有东西南北四个角落里各有一根白玉梁柱,把整座洞室撑了起来。四根柱子按东南西北,分别漆作黄,黑,红,白四种颜色。房屋正中,另有一片帐幕垂下,恰好将整座玉床尽数遮挡。玉床之上,隐隐有一丝五彩霞光透将出来,却不知是到底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