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这一切,平凡站起身子,向房中水缸走了过去。临水一照,只见水中那人满脸麻皮,一张马脸又尖又长,果然与那汉子一般无异。他望着水中人影,叹了口气,忽然间只听一个破锣般的嗓音叫道:
“赵甲,你这狗娘养的忘八羔子,又死到哪里偷懒去了?叫你搬点柴火,磨磨蹭蹭的也不出来,仔细高总管回来了,皮不揭了你的!”平凡闻言一怔,忽然间明白过来,暗道:“原来这倒霉鬼名叫赵甲。嘿,他们口里的高总管,莫不是高悟能这狗贼?这小子名叫‘悟能’,可当真无能之至,这会儿已经向阎王老子报到去啦,哈哈,哈哈!”
他想到此处,脸上不禁浮起一丝微笑,俯身抱起一把柴火,走了出来,心中又悲又喜,只觉世事无常,莫此为甚。自己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又回到了起点。
等到了地头,只见一个肥肥胖胖,一身大红衣衫的中年妇人不住呼喝,听声音正是那喝骂赵甲之人。那婆娘见了平凡,骂道:“赵甲,你这厮昨晚是不是在窑子里把力气用光了,搬个柴火也这样死样活气,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口中啰啰嗦嗦,不住数落众人的不是。平凡闻言,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忖道:“你这婆娘又胖又丑,偏偏脾气又如此火爆,难道又是什么好货不成?,嗯,是了,说不得是那姓高的看上了这个婆娘,这才让她横插一杠子,到厨房里来捞些油水。他们两个,一公一母,活生生是两口大肥猪,这就叫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他正想得yin猥,忽然间胸口一痛,险些儿鲜血喷了出来。他心知此地不可久留,赶忙抱了抱拳,说道:“秀姑,我今儿个身子有些不大舒服,想跟您告半天假,也不知成是不成?”那胖女子正要出声喝骂,忽然间手中硬邦邦的多了一物,心中大喜,闷不做声的塞入袖中,笑道:“好,好,你去罢!”平凡拱了拱手,一步步挨到柴房中去了。依稀之间,只听秀姑的声音说道:
“这小子看起来人模人样,可是半点屁用也都没有,就只会偷懒耍滑。也不知那些仙长们是怎么想的,怎么净养了这群废物。”可是平凡一心记挂着自家伤势,哪里会去理她?
平凡回到柴房之中,闩上了门,盘膝而坐,运转法力调理伤势。甫一运劲,便觉胸口伤处犹如火烧,热辣辣的甚是疼痛,同时全身筋脉之中,也似有一条条小虫钻来钻去,当真难受到了极处。他心中一惊,赶忙散去法力,解开胸口衣衫一看,只见伤处指痕宛然,其上肌肤焦黑了一片,显然是被火系法力所伤。然而在那掌印四周,分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黑气,丝丝墨绿色的磷光,不住从中透将出来。他见了这般情状,不由得又惊又疑,心道:“莫忘尘明明是道门弟子,如何懂得阴毒法术?从伤痕上来看,我所受之伤,绝非道家术法中的乾元真火,三昧真火所致,甚至也不是冥狱中流传甚广的幽冥鬼火,难道他竟是魔门中人?”想到此处,登时想起莫忘尘出手之时,似乎的确带了几分诡异之气,心中一凛失声叫道:
“是了,这姓莫的想要杀人灭口!”
想到此处,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一个可怕地念头止不住的冒了出来:“不错,他正是要杀了我!不论是为了沈青璃那贱/人,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非要杀了我不可,否则,此事一旦泄露出来,必定对他大大的不利。这人表面上道貌岸然,似乎一副人畜无害,谦谦君子的模样,想不到心中居然这般恶毒!”
“不,不,他岂止是恶毒而已!说不定他更加心怀鬼胎,想要对上清派不利,他之所以与青璃师姊,呸,那贱/人成亲,未必当真存了什么好心,说不定是为了借助清玄老鬼和沈天河师父二人之力,将清虚老道赶下台来,好自己坐上上清派掌教的位子!”
他想明了这节,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嗯,是了,莫忘尘这狗贼部署既然如此周密,这时一定在上清山四下搜索,说不定此时全派上下,到处都没安插了人手,防止我突围逃走。狗贼啊狗贼,你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被我看出来了罢?”说着,他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双眼之中精光暴涨,暗暗地道:“姓莫的,你给我等着,只要我伤势一复,我必定揭穿你的假面具,管教你无所遁形!”
便在这时,门闩忽然“咔嚓”一声,从中折断,有人推开门户,走了进来。平凡听得脚步之声,心中暗暗叫苦:“糟糕,糟糕!如今我身负重伤,便如肉在砧板一样,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若是那姓莫得追了上来,岂不...”
一念未毕,忽听门外“咯咯”一声大笑,接着有一个小小的人儿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在那小小人儿身后,一名红衣女子满脸堆笑,弓着身子,双臂张开,亦步亦趋的跟了进来。平凡一见这二人,登时大喜,暗道:“这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奸贼啊奸贼,你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没想到你的老婆孩子,居然巴巴的送上门来,又能怪的谁来?”心念一动,霎时间已经有了计较。
原来这一大一小,正是沈青璃与她的女儿--莫青霞。这个名字,还是夫妻二人中各取一字,敷衍而来。
沈青璃见了是他,眉头一皱,喝道:“赵甲,你不去外面做事,躲在这里作甚?”平凡假作惶恐,躬身道:“是,是,小人知错了!”言罢,低下身子,缓步向门口走去。
堪堪到了莫青霞身前,平凡忽然身子一侧,左臂一伸,已将莫青霞夹在怀中。沈青璃见势不对,赶忙抢上前来,厉声道:“赵甲,你疯了么,还不快放了我的女儿?”说着伸手便来抢夺。
“哈哈哈哈...”
“赵甲”闻言,登时一阵狂笑,同时向后急退数步,避过了沈青璃的抓击,冷冷的道:“莫夫人,我可没疯。你自己大难临头,只怕还蒙在鼓里罢?”
“是你,是你!”
沈青璃一听是他,脸色登时变了,叫道:“十七,是你么?”
“不错,是我!”
平凡昂起头来,大声道:“莫夫人,我今日来此,是为了报仇的!”
“报仇,报什么仇?”沈青璃闻言一怔,奇道。
“莫夫人!”平凡冷笑一声,目光突然变得阴森起来,阴恻恻的道:“你的公公,也就是清玄老贼,不但害得我一身修为尽失,还把我逐出山门,险些死在了外头。这件事我没忘,相信你也不会忘记吧?”
“你...你想怎么样?”
沈青璃与他目光一触,心中一震,不由自主的退后数步,慌慌张张的道:“当年...当年是你自己不守门规,勾结邪派妖人,完全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顿了一顿,又道:“这样吧,只要你放了我的孩子,一切好说...”
“一切好说?”平凡斜睨了她一眼,忽然间哈哈一笑,望向沈青璃的目光之中,蓦地里充满了怜悯之意,就像他此时面对的,不是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百死无悔的女子,而是一个傻瓜一般:
“你知不知道,就算我放了她,莫忘尘也放不过她,还有你!”
“你...你胡说!”
沈青璃闻言,登时大怒,正要抢上与他厮拼,忽然间轻叹一声,轻轻的道:“十七,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真心真意的待我好,可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放在心上作甚?你应该知道,如今我早已不是你的师姊,只是莫忘尘的妻子,莫青霞的母亲而已。你若是还对我好,就请你放了霞儿,一个人悄悄的走了吧!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发生,也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是么?”平凡哼了一声,冷冷的道:“如此说来,我岂不是还要感激你的大度,对我既往不咎?”沈青璃道:“那也不必...”说话之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长笑,莫忘尘按落遁光,缓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