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若有一天真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还有他在暮幻身边吗?
他面色缓和道:“话虽如此说,不过日后你可得留着个心眼,别人欺负你,你要同我说,我会护着你的,别傻呵呵地一个人闷在心里。”
暮幻心里像含了糖一般的甜,“非明哥哥要永远记住今日说的话噢。”
两人说完话没多久,林眠音和方念离就从佛堂出来了。
日头就要落山,暮幻今日起得早,在马车里颠簸了半天,又爬了石梯,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一行人在禅房用了斋饭,又在住持的引领下各自回了厢房休息,林眠音和方念离早早就歇下了,说是明日还要赶着听高僧诵经。
山上的夜晚比城里更加寒凉,夜里起了大风,瞧着天色似是要变天。
外头狂风大作,暮幻裹着被子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总觉得心中悸动难安。
半夜,暮幻床头的窗户被人扣响,她屏息询问:“谁?”
“是我,暮幻。你出来一趟。”
暮幻听见是非明的声音,看了一眼留在屋里值夜的想衣,这个小丫头是累极了,倒在偏榻上睡死过去,对外头动静全无察觉。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套了外衫,捡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推门出去。
非明在长廊拐角处等她,见她出来招手道:“过来!这边!”
暮幻小跑过去,“非明哥哥,怎么了?”
非明没着急回她,拉着她走到一处隐蔽又挡风的石阶处,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推到她面前,暮幻眼睛一亮,“烤鸡!”
“寺庙里的斋饭难吃死了,清汤寡油的,没到一个时辰我就饿了。我见夜里无人,想着你也没吃多少,就烤了只鸡带过来。”非明一脸得意,“怎么样?香吧?”
暮幻点头,接过他扯下的鸡腿,张嘴咬了一大口,非明这次烤的鸡可比上次的鸽子美味多了,皮脆肉嫩,肥而不腻,暮幻啃完了一个鸡腿又问他要了一个鸡翅。
又一个鸡翅下肚,暮幻才想起来他们身在寺庙里,竟然在佛祖眼皮子下开荤。
“糟糕,这下佛祖该怪罪了。”暮幻苦着脸,有些懊恼。
非明不以为然,继续啃着鸡骨,“没事,佛祖也要睡觉的,这么晚了他不会看见的。”
事已至此,暮幻也不能吐出来,只能愣愣地点头。她想起什么,瞪大眼睛问他:“不对,你这个鸡是从哪里打来的?”
非明心虚,轻咳一声,“那个,我夜里睡不着,就往最后头的林子转了一圈,那里有一窝鸡,我就抓了一只。”
暮幻吓得差点噎住,“所以,我们是还在佛祖眼皮底下,吃了庙里养的鸡?”
非明耸肩,“算是吧。”
第17章
第二日,暮幻起晚了。
她昨夜吃撑了,又有认床的习惯,到了下半夜才勉强入睡。等碧落端着热水进来,替她梳洗完毕,林眠音他们已经在用早膳的厢房等了好一阵子。
暮幻从房里出来,外头天色阴沉沉的,大片大片的黑云压在头顶,似是有场大雨将至,让人闷得喘不过气。
去厢房的路上,住持聚齐了弟子正在问话,暮幻听了一耳朵,原是扫地和尚在墙角发现了一堆鸡毛鸡骨,怀疑是庙里的某个和尚犯了戒,正在查问呢。
厢房里,方念离在收拾行囊,准备听完高僧诵经就下山去。非明早就吃饱喝足,翘着二郎腿在一旁摆弄新到手的小玩意儿。
林眠音盛好了热粥笑吟吟地等着女儿,暮幻刚坐下,云嬷嬷就慌慌张张地进来,一副有急事要禀报的样子。
林眠音问:“出了什么事?”
云嬷嬷吞吞吐吐道:“夫人,府里来了个小厮,是老太太连夜派来传话的。他说……他说,老爷昨夜带了位外室回来。”
“咣啷”一声,林眠音手上的瓷碗跌落在地,热粥烫红了她的手背。
暮幻一行人下山时,天空开始飘起细雨,山路湿滑,林眠音双腿发软,几次险些摔倒。
方念离让非明先带暮幻下山去马车里等着,自己紧握着林眠音的手,同云嬷嬷一起搀在她左右两边。
暮幻起初不肯先走,是非明小声告诉她,不能让林眠音再担心她,她才答应。
林眠音的脸色差极了,暮幻从来没见过娘亲脸上流露过那般悲痛的神色,仿佛天就要塌了。
过年将满十一岁的暮幻已经大约知道“外室”是个什么意思,那是男人养在外头没有名分的女人,是所有正经人家都会唾弃的狐狸精。而她的父亲,把那个人带回家了。
暮幻从来不知道她的爹爹还藏着那样一个女人,显然,林眠音也不知道。
回程的马车里,再也没有来时的欢笑。林眠音强忍泪水,浑身颤抖,方念离抚着她的背,想要安慰却一时无语,只能告诉车夫快些再快些。
颠簸了半日,马车终于进了城。与城外淅沥的小雨不同,城里刚下完一场大雨,潮湿阴冷,暮幻掀开马车帘看着暮府牌匾的时候,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是暮府家事,方念离和非明不便跟去。方念离放心不下好友,在下马车前告诉林眠音无论家里情况如何,一定要让人给自己报个信,还有就是让她别委屈了自己。
林眠音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缄默地点头。
暮府前厅,暮恒之坐在一侧不说话,他知道林眠音今日回来,似是担心她会欺压他的外室,今日索性连衙里也没去。
杨茹扶着暮老夫人坐在上座,暮老夫人眉头紧锁,不停揉按着眉心唉声叹气,几人相对皆是无言。
林眠音牵着暮幻走到厅里,她看了一眼冷漠的丈夫,又瞧了瞧厅中站着的那楚楚可怜、风流婉转的女人,和她手边只比暮幻矮了半寸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