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奇莫名其妙,若放在平时他可能会和陆姳讲讲道理,但这会儿他太下气了,懒得说话,依着陆姳的吩咐弯下腰。
他本来是比陆姳高的,弯下腰之后,当然就没那么高了。
陆姳满意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教了他几句话,“……好了,回去教你的堂妹们吧。”
陆千奇真的听了陆姳的话,又向陆婧陆妩等人走过来,“你们不要再胡搅蛮缠了,古语说的好‘因时制宜’,俗语也说了‘看菜吃饭,量体裁衣’,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得看形势说话行事。现在柏姈进了南浔王府,是皇室的一分子,你们对她的态度不只代表你们自己,也代表了平远侯府,不可孟浪。”
陆婧等人都呆住了。
倒不是陆千奇这些话有什么特别,而是这个情形太怪异了,她们的二哥从什么时候起,这么听陆姳的话了?
“二哥,就是个称呼而已,你太小题大做了。”陆妍最先反应过来,撒娇的道。
陆千奇义正辞严,“‘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你们六岁的时候就应该学过这句话了,现在十六岁了,居然说称呼是小事?”
陆妍被反驳得无言以对,满脸通红。
不光陆妍,连陆婧和陆妩这两个平时自诩为才女自以为有才气的,也想不出回嘴的话。
柏姈幽幽叹气,“都怪我不好,害得你们兄妹争吵。好了,就听陆二少爷的,叫我柏夫人好了。”
陆妍见柏姈这么肯退让,这么通情达理,很过意不去,大声的道:“二哥,她是南浔王府的人,是皇家的人,咱们对她亲近一些,又有什么不好了?得罪皇家的人,万万不可,会给平远侯府招惹祸事的。”
陆千奇和她们是一样的脾气,越是有人要跟他吵架,证明他不对,他越是想对着来,“依着你的说法,凡是皇家之人都要亲近,都不能得罪了?北安王扬景佩,不对,他现在废为庶人,不再是北安王了,扬景佩也是皇家的人,能不能得罪?”
陆妍悻悻然闭了嘴。
陆婧、陆妩、陆好也无话可说。
陆千奇终于骂得这几个堂妹垂首无言,大为得意,头昂得高高的,孔雀一样。
陆婧挨了说,很不高兴,故意拉了柏姈的手,“柏夫人,你很久没有看到花园的景色了吧?我带你四处转转。”
虽然称呼上依了陆千奇,但还是和柏姈很亲近。
陆妩道:“二哥,柏夫人是客人,我们尽尽地主之谊,请柏夫人在花园游玩,你不反对吧?”
陆千奇下意识的看向陆姳。
他才不管这几个堂妹要不要陪柏夫人游玩,只要陆姳不反对,他何苦做恶人。
陆姳狡黠一笑,忽然望着甬路一脸惊讶的叫道:“六叔,您怎么来了?”
陆婧本来是亲热的拉着柏姈的,陆姳“六叔”一出口,陆婧跟被热炭烫了手似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把柏姈的手摔开了。
陆妩等人也下意识的和柏姈拉开了距离。
她们做完这一番动作之后,才随着陆姳的目光向甬路望过去,脸上陪着笑,打算开口叫六叔。
这一看可把她们气坏了,甬路上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六叔呢?”陆婧气急败坏的问道。
陆姳带着些许歉意,慢条斯理的的说道:“不好意思啊大姐姐,我方才看花眼了。”
陆婧等人快被她气死了。
太坏了,这个陆姳故意拿六叔吓唬她们。
陆婧正想开口教训陆姳,就见陆姳又是一脸惊喜,“六叔,您来了。”
陆婧不由自主转头望过去,看到远远的有个高大的人影往这边来了,唬了一跳,“快走!”
陆妩和陆妍、陆好也唯恐她们和柏姈交好的情形被六叔看到,胡乱和柏姈道了个别,随着陆婧一起溜了。
柏姈倒是不怕,留了下来,“六爷心慈,从不曾迁怒于我,还送了银两,助我葬了生母。六爷这份情,我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陆姳冷冷的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打算面见我六叔向他道谢吧?柏夫人,我劝你做人厚道一点,令堂红杏出墙,对我六叔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是逐渐在愈合的伤疤。这伤疤快长好了,你再来一点一点揭开,伤害老实人就这么有意思?”
柏姈忙道:“不,六爷心胸宽广,我生母确实对不起他,但他并不介意……”
陆姳心生厌恶,“你住口!别人若是不把鲜血淋漓的伤口给你看,你便不相信人家是真的受伤了。你长着个脑袋只是为了增加身高么?你怎么不用你那脑子想想,结发妻子背叛他、欺骗他,他是血肉之躯的凡人,怎么可能不难受?怎么可能不介意?”
柏姈蹙着两道娥眉,“可他连我生父都不怪罪……”
陆姳微晒,“对,别人如果不怪罪你,那便是心里不难受,那便是不介怀,你便可以坦然出现在他面前了。”
柏姈被讽刺得很不舒服,黯然低头,“既然三姑娘这么反对,我不见六爷了。三姑娘,二……陆二少爷,我先回去了。”
“慢走,不送。”陆姳淡淡的道。
陆姳吩咐侍女送柏姈从另一条路回去了。
陆千奇目送柏姈远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不再是姈儿,她是柏夫人了,南浔王的人。
陆广满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了。
陆千奇见了六叔就害怕,“妹妹,六叔怎么还不回云中啊。”
陆姳哧笑,“六叔就算回了云中也要带着你,你还盼着他走么?实话跟你说了吧,是祖父不许六叔走。六叔身上有伤,祖父请了名医为他调养,另外祖父还要六叔另觅淑女,娶妻完婚。”
“六叔不好娶媳妇儿吧。”陆千奇随口说道。
六叔头婚都不好找,最后娶了个门第普通还死活看不上他的边氏。这回都二婚了,还有前妻留下的女儿,谁家姑娘乐意当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