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微微眯起眼睛,“那便等到战事结束之后。”
修宫殿是你不可放弃的执念吗亲!我点点头,“好的好的。”
反正战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看了一眼,王贲快步走过来,行礼,“王上,贼人韩式带到。”
嬴政轻轻应了一声,他显然并不想见韩式,按照他的意思,这种挑衅秦律的贼人,按律处死就完事了。在我百般劝阻,并且考虑到刚刚吞并韩国,不宜杀戮韩国宗亲的情况下,才改成了与韩王一同软禁陈县。至于那位没有韩国宗亲身份护体的张良同学,则被罚为城旦。
城旦,从字面上来理解就是强制劳动,筑城。但实际上少府名下很多工坊里的活都是城旦干的,比如王宫及官署的青铜器铸造,比如秦军将士的武器甲胄,再比如脚下这条复道、陵墓等的修建。不仅要加刑具,刑期还是无期,干到死为止。妻子家人也要连坐为奴。
这可真是太惨了,希望张良没有妻子儿女,免得牵连无辜之人。
时隔一年再见韩式,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李斯亲自将他送了过来,几个轻甲军士牢牢按着他。虽然好像没有什么必要,看他浑身伤痕奄奄一息的模样,再加上刑具,若还能暴起伤人,那我也是服了。
更何况,韩式并不推崇暴力。
“王上。”李斯恭敬行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押送的军士。
几人将韩式按在地上行礼。
我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看向嬴政,他依旧看着远处的夕阳,“你要见寡人?”
韩式喘着气抬起头,先是对上了我的目光,他缓缓笑了笑,如同初见时一样亲切自若,仿佛他只是碰到了一个友人,而不是作为阶下囚。然后他看向嬴政的背影,“秦王殿下,看来你比我想象得更在意阿双……”他喘了几口粗气,看样子伤得不轻。
这特么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了?我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嬴政。
“阿双,你的失忆只是个意外,我当时打晕你之后,给你吃了假死的药,才将你从函谷关运出去。等你醒来的时候,却失忆了。函先生,也就是你的小叔认出你的长相酷似郑夫人,极有可能是郑大人失散多年的独女。我后来找医家给你看过,并无其他不妥。”
听他这段解释,我才隐约明白嬴政愿意见他的原因。大约是怕我的失忆是他做的手脚,有什么后遗症。
嬴政转过身,语气凉凉的,“假死之药。”
“此药罕见,我身上已经没有了。”韩式有些无奈,“阿双是郑大人独女,韩郑两家世代姻亲,我知道了她的身份,又岂会再害她。何况阿双的小叔函先生,也是医家圣手,在墨者间也颇有声名,连他都没有看出不妥,你们尽可以放心。”
韩式的说法我是相信的,我能感觉到在我失忆期间他对我没有恶意,但嬴政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秦王殿下,无论是救太子丹,还是带走阿双,我都是主谋,我愿代张良受罚。”
我沉默了一下,韩王安在咸阳呆了一段时间后,就被押送至陈县软禁起来。陈县距离新郑不远,但他大约一辈子也出不来了,即便如此,就如同当年太子丹被软禁在咸阳一样,吃喝无虞,也有服侍的人,除了不能自由行动,日子还是能过的。韩式要是过去了,也是同样。张良就不一样了,城旦虽不是死刑,但服那样的苦役,也撑不了多久。
一时寂静,嬴政转过身,语气凉凉的,“你在和寡人做交易?”
韩式苦笑了一声,“秦王殿下误会了,我只是个亡国之人,殿下愿意放过太子丹,可见并非嗜杀的暴虐之君,张良年少,尚未及冠,只是跟在我们身边罢了。此事由我而起,便也应当由我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