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走了过去,与沈正章见过礼,瞧见长桌上笔墨纸砚齐全,似乎刚刚有人做过文章。
沈正章问她:“二妹妹这是对时文有兴趣了?”
沈清月笑着从袖管里掏出一张纸,道:“想请二哥帮我个忙,看看这些破题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她递过去,说了原本的题目,又柔声道:“二哥不要告诉别人。”
沈正章瞧着沈清月笑一笑,没有多问,他接过了破题,抬了抬眉毛道:“这题破得不错。”他一一看下去,继续道:“一题比一题好,很有悟性啊。你从哪里看来的文章?”
沈清月正要伸手拿回去,顾淮不声不响地来了,陡然出声将兄妹两个唬了一跳,他道:“什么题?”
沈清月的手还伸在空中,细软修长的指头张开,像一朵玉色的兰花。
顾淮扫过她的五指,上面的凤仙花汁已经洗掉了,只有她指甲原本的肉粉色,沈清月的手指很干净,没有留指甲,一颗颗椭圆粉嫩,很是剔透漂亮。
沈清月蓦然觉得手上有些灼热,她连忙收回手,想起了春叶说过的话,她说有些男人……就是喜欢女人的手。
她这次无意间捕捉到了顾淮的目光,不禁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就好像给他看了不该看的地方。
顾淮很快便收回目光,脸色十分坦然,眉目冷淡,丝毫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沈清月再看过去,倒像是她多想了。
她想,估计是的吧,又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跟她大哥一样,何况顾淮这样清高的读书人,别说姑娘家的手了,便是姑娘家的脸,他都未必会多看一眼。
两个人都迅速敛起了思绪。
沈正章看向沈清月,温温一笑,问她:“二妹不介意给怀先看吧?他可是新科解元,比我会作文,也许他能解答你。”
这倒也是,沈清月便看向了顾淮,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淮接过沈正章手里的文章,道:“我看看。”
他扫了一眼,连题目都没问是什么,浏览了一遍,就道:“沈二姑娘还对《大题小题文府》感兴趣?”
沈清月秀眉蹙着,道:“顾先生是何意?”
沈正章帮着解释道:“《大题小题文府》就是往年科举取中的文章。”他又看向顾淮道:“这你都看得出来?”
《大题小题文府》比城墙还厚,一般人也就学一学其中精髓,顾淮这样子,倒像是都背下来了。
顾淮道:“也不确定是哪一本里的,但是一定是的。”
沈正章抹了一下额头,这也够厉害的了。
沈清月却是明白了,这吴鸿飞根本不是自己做的文章,而是剿袭旧文,拿去糊弄沈世兴,而且还是精心挑选过的,每一篇文章水平都渐次提高。
只怕吴鸿飞每一次交了文章,沈世兴都觉得自己教有所成,心里不知道是何等的自豪高兴呢。
吴鸿飞果真是城府极深。
沈清月笑着道:“多谢顾先生。”
顾淮不明白沈清月在卖什么关子,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文章递了回去。
沈清月捏着文章,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问顾淮道:“请问顾先生,这《文府》是否可以买到?”
顾淮勾了勾嘴角,道:“买是好买,不过《文府》不仅厚,字也极小,沈二姑娘想找出来,只怕是要花费数月。”
沈清月面色虽然平静,却攥紧了纸,若非《文府》中文章多如海水,吴鸿飞岂敢用?连沈世兴都看不出来,她还想要看出端倪,简直难如登天。
沈正章问了一句:“二妹,这很要紧吗?”
沈清月抿了抿唇,最终答道:“无妨,只是一时好奇,不大要紧。”
她总不能让沈正章花几个月的时间替她找吧,否则便会耽误了他明年的会试。
顾淮瞧着沈清月,没有说什么。
沈清月福一福身子,转身欲走,周学谦来了,他中了举人,穿着襕衫,身量虽然高,却清瘦了许多,五官轮廓愈发清晰,眼睛也大了一点,却失了往日神采,他的襕衫下像是空荡荡的。
她心口骤然一紧,大步走上前去,点一点头,算是行了礼,便要走。
周学谦不敢拦她,只是用涩哑的喉咙问她:“表妹,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沈清月见他也不质问,想来是从周夫人处知道了所有事情,她摇一摇头,淡声道:“不需要了。”
周学谦声音低低的,像是哀求:“表妹,我只是想帮你,没有别的。”
沈清月咬着里边的嘴唇,头上银钗微动,小声道:“多谢表哥,告辞。”
说罢,她就快步走了,头也没有回。
周学谦站在水榭的长廊上,痴痴地望过去,他看着沈清月潇洒笔直的背影,像丢了魂儿。
沈清月走过了长廊,很快就转身往僻静处去了,她确定周学谦瞧不见了,才用帕子摁了摁眼角。
花厅要开席的时候,沈清月已经神色如常地领着丫鬟往花厅去了。
她从后山那边过去,绕过上次待过的凉亭,正好看到顾淮在那边,他身边竟然没有人,她刻意等一等,想等他走了她再过去。
顾淮却朝她走过去了。
沈清月眉头锁着,他难道故意躲在这里等她的?
顾淮与她隔着三步的距离,作揖道:“沈二姑娘,我有一事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