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迟真的很想一枪崩了陈贾成。他有很长时间都不想搭理陈贾成,幸好陈贾成自己都心烦意乱,慕迟平日除了做事之外都很高冷,所以陈贾成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这两年过去了,慕迟发现陈贾成那狂妄自大的性格收敛了很多,为人也不再像是过去那样讨厌,看起来的确有自我检讨,这才算是勉强咽下这件事情。
陈潭良十五岁时就开始对陈贾成的部队感兴趣,陈贾成顺水推舟,把慕迟介绍给他,有时陈潭良来军营闲逛,都是慕迟陪他。
这个小少年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文质彬彬的,对谁都很礼貌,不像是陈贾成的儿子。想也知道是谁教出来的。
陈潭良是长子又是少帅,应该是被所有人哄着爱着长大的,可是陈潭良性格沉稳,比一般十五岁的少爷公子哥成熟多了,只有在军营里看到新奇东西的时候,眼里才会出现好奇的光芒,让人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慕迟很喜欢陈潭良,因为他性格好,又是江时凝的儿子,他在他身上能看到江时凝的影子。
陈贾成和陈潭良似乎因为几年前江时凝瘫痪的事情而关系冷淡,陈潭良又和慕迟很合得来,每次来军营不见他爸,直接点名要霍川。陈贾成本来也忙,他前两年因为和男主角一战元气大伤,如今正是恢复势力的时候,本来也没机会陪陈潭良,便全都交给慕迟了。
慕迟教陈潭良的射击、了解各种枪/械,给他讲过去他们出兵时打仗的样子和遇到的埋伏,偶尔还带着他去城外打猎。陈潭良很崇拜他,尤其是当自己受伤时,慕迟不会像是其他人那样仿佛将他当成易碎品一样哭丧着脸为自己的失职道歉,慕迟会告诉他,男人受伤是很正常的,要坚强。
对于陈潭良来说,慕迟亦师亦友,有时又像是父亲一样。陈潭良的十岁之前,陈贾成总是作妖,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外面,几乎不着家。十岁之后,陈贾成因为江时凝的事情整个人都沉着了下去,然而陈潭良无法原谅他,两人的关系就此冷淡。
直到陈潭良十五岁遇到慕迟开始,一些本来应该由父亲教给儿子的事情,终于姗姗来迟地由慕迟之手教给他。
陈潭良因为母亲的事情而早熟,有时候自己遇到的困难和想不通的事情,他又不想告诉江时凝让她担心,又不可能和陈贾成说。等到他和慕迟混熟了之后,才像是个少年一样偶尔和他抱怨。
其实陈潭良遇到的一些困难和自己想不开的事情,对于曾经连生死都无法掌握的慕迟来说显得有点过于幼稚得可笑了。然而慕迟从没有这样想过,他一直安静倾听,偶尔发表自己的建议,这足够让陈潭良开心。
陈贾成本来是希望陈潭良慢慢接触部队,等到他二十三四岁的时候再给他真的兵权,然而陈贾成已经过了中年,精力和身体大不如以前,根本扛不起过去那种领兵生涯了。
没办法,在陈潭良十七岁时,他便跟着躲在部队后面,随着其他人去战场上游荡,感受氛围。
陈潭良十八岁时陈贾成给了他一身军装,而他也不负少帅之名,很快显露出自己的领军天赋。陈潭良越来越成熟稳重,年纪轻轻却已经隐约有了领袖气质。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隐约有预感。母亲瘫痪、父亲又明显在一些时候显得无力,他是长子,必然要显得沉着一些。陈潭良很清楚,如果陈贾成倒下,大帅府一干下人和女眷、外加部队就会群龙无首,他必须得顶上。
十八岁之后,陈贾成开始亲自带陈潭良上战场,慕迟也正式成为陈潭良的副官。
陈潭良十九岁时,局势变得恶劣,外国敌人入侵,装备和作战意识都不是普通土匪流寇能比的。陈贾成很明显不想让自己儿子带领部队,可是他没有选择。他自己已经无力带兵,而大帅部队之后是手无寸铁的冬城百姓。
父子俩一阵争论之后最终决定,陈潭良带兵应敌,陈贾成带兵在后方和侧方守阵。
陈贾成特地找来慕迟,慕迟到的时候,就看到陈贾成仍然夹着他最喜欢的大雪茄,但是很明显,陈贾成老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帅。
几年前的无法无天不再,陈贾成疲惫而沧桑地叹了口气。
“你帮我多看着点陈潭良。”陈贾成说。他似乎想嘱咐很多事情,可男人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把他完好地带回来。”
“我会的。”慕迟说。
陈贾成点了点头。
“你帮我回大帅府取把枪。”陈贾成说,“就在我的书房的办公桌里,我要把它送给潭良。”
慕迟的心狂跳了起来。
他只听到了大帅府三个字。
他这一世,还有机会见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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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迟来到大帅府,受到里面驻守士兵的热烈欢迎。他们都知道他是大帅和少帅眼前的红人,以后等到陈潭良成为大帅,他就等同于二当家,所以都前来拍马屁。
慕迟一个冷眼便驱散了所有人。他是心腹,所以没有人对他进入有什么意异议。慕迟踏过门槛,他的目光扫向大帅府的老宅,看过每一盆花、每一块瓦砖……
这里就是江时凝第二世呆的地方?
进了大门之后,慕迟从侧面走进,他缓缓地通过长廊,来到内院。
他看到一个轮椅背着入口停在庭院中的树下,坐在轮椅上那个挽着头发的女人似乎正在低头读书,旗袍款式的立领露出她一小块白皙的后颈。
看着那个消瘦的背影,慕迟的脚步停了下来,好像再也无力向前。
风微起、树叶哗哗作响,树下的那个女人安静地看着书。
一切似乎,都恰恰好。
慕迟有点恍然,已经十四年未见的江时凝,让他眼前的一切仿佛如同梦境般虚幻。
就在这时,那女人忽然开始咳嗽起来,并且一声比一声厉害。慕迟的大脑一片恍惚空白,可是人已经下意识地走了过去。江时凝低头咳了半天,整个人的内脏仿佛都在烧灼。
她好不容易缓和,抬起头,却愣住了。
一个身穿军装的陌生男人站在她的面前,他似乎想要伸手扶江时凝,却猝不及防地对上她的目光,局促地向后退了两步。
“夫人!”这时,丫鬟已经抱着披风和药跑了过来,她一看眼前这个状况,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江时凝只以为他是陈贾成的人,如今要和外敌打仗,部队的人经常往来于大帅府。
她轻轻地笑了笑,开口温和地说道,“倒是个生面孔。我是江亦如,你是?”
江时凝的外貌变了很多。她没有上辈子那么美艳倾城,而更像是一个普通女人。她的年纪似乎也有点老了,毕竟已经过了三十岁,而且常年生病。
可是在慕迟眼里,她就是江时凝。她的眼睛,她的气质,她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她还活着,却看起来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慕迟不知为何差点要落下泪来,他低头掩饰,轻声说,“在下霍川。”
江时凝由丫鬟帮忙披上衣服,又吃了药,才再次靠在轮椅上。丫鬟怕他们有正事,喂完药就拿着东西离开了。
江时凝看向他,这才温声开口,“我听潭良提过你,你是他的副官?”
“是。”慕迟低声说,“我来给大帅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