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母这边的房屋,是一式四个独立的四合院,进了院门,俱是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的样式。待在堂屋做定,母亲命姐弟三人向祖父母叩头请安。
祖父阻拦道:“不用,不用,我们不讲这些虚礼。”母亲正色道:“礼不可废。然然,还不带着弟弟行礼。”见母亲如此坚持,祖父也不再说什么,待姐弟三人行完礼,才又坐下说话。
玉文、玉辉哪儿坐的住,不停的歪缠祖父,祖父被缠的无法,就说:“好好好,我带你们出去玩,我们看猴戏去。”家里的事儿一向是由祖母说了算,祖父在不在实无很大关系,况这又是女孩儿的事,一个大男人也不十分懂。因此祖母瞪了一眼,也由着他们去了。
祖母与母亲、四伯母说着话,一会儿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都陆续进来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正宾请谁,赞者为谁,有司谁来担当该请哪些人家,要摆几桌,座次该如何排序,菜式都要有哪些等等不一而足。待一一讨论停当,已时至正午,祖父也已携玉文、玉辉回家来了,大家趁兴摆了一桌吃起酒来。
酒过三巡,王老太爷不禁捻须点头慨叹,想他白手起家,从小学徒做起,及至后面创下这份家业,五个儿子各有安身立命之事,老大管着五百亩地,老二管着两间布店,老三开了一间酒肆,老四开了私塾;老五最是出息,考中了举人,做了七品教谕。
沾了老五的光,现在出去了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受别人一声老太爷。这辈子不算白活,算是对的起祖宗了。这七丫头是这辈儿里最小的姑娘了,又是最有出息儿子的掌中宝,这及笄礼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才好,回头给七丫头封个大红封,让小丫头高兴高兴。
这日,平川侯赵夫人忙完家务事,回到荣晖堂,倚在榻上,让丫头锤着腿小憩一下。陈嬷嬷从院外进来,瑞福在门外摆摆手,轻声说:“夫人在休息。”
陈嬷嬷道:“那我过会再来,夫人今天累着了吧。让人好好捏捏肩,锤锤腿,解一下乏。”瑞福答道:“瑞雪伺候着呢,嬷嬷放心。”正准备退出去,瑞双出来了:“嬷嬷请进,夫人让进去。”
陈嬷嬷进去了,接过瑞雪的活,给赵夫人按肩,赵夫人闭着眼道:“什么事儿,说吧。”陈嬷嬷回道:“回太太的话,老奴是来回话儿的,上次您让老奴打听的事儿打听到了。”侯夫人坐起来:“说吧。”
陈嬷嬷道:“那王姑娘父祖都是本分上进的人,都有正经营生,家风很是清静,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家里有田地,父亲是举人,现在平阳书院做教谕;母亲姓金,原在安州很有些田地,家里也出过县令,只是后面败落了。王姑娘头上有一个姐姐,比她大四岁,已经出嫁了,夫家姓廖,是王教谕同僚的儿子,也是家世简单。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也俱已进学。哦,还有一个排行第四的伯父也有秀才功名,现开了一家私塾。”
侯夫人听了缓缓道:“家世还是单薄了点,不过父辈有功名,两个弟弟也在进学,以后也谓未可知。这也罢了,那姑娘怎样?”陈嬷嬷回道:“王姑娘闺名倒是不显,只听说跟兄弟姐妹间处的很不错,极爱看书,对幼弟也是极为照顾。”
侯夫人闻言思忖良久:“我记得那姑娘初五及笄。唔,待侯府忙过端午节就请冰人上门吧……你去把黄历拿过来。”陈嬷嬷一惊:“会不会太急了点,要不再看看”
侯夫人怒道:“太急了?不急能行吗?总不能主母还没进门,这边就有人等着叫母亲了吧。”接过黄历细细的看起来,最后定下:“五月十二这天日子不错,就十二遣人上门提亲吧。你亲自去准备,务必将这件事办妥当了。”陈嬷嬷领命而去。
侯夫人被这件事勾得怒火难耐,之前虽狠狠的杖责了那几个伺候汤药的婆子,但未有后续处理,今天一并了结,因命人将这几个婆子全部灌了哑药,将这几家子一并发卖到苦寒之地。侯府众人见了噤若寒蝉,当差也更加小心了,生怕一不小心步入后尘。
第五章
转眼到了初五这天,一大早,玉然就被人叫起来。一边跟着母亲上香祭拜先人,告诉他们后世孙女成人了;一边母亲不停的跟她说注意事项,弄得玉然紧张不已,一时盼着早点开始,一时又盼着时间晚点也好。
终于到了吉时,王妈妈将玉然引致上房堂屋,正宾白老太太已等候在此,族妹玉蛾为有司,捧着发簪等物;闺中好友贺淑香高兴的走过来祝贺了几句,为玉然请她做赞者高兴的不得了。
白老太太肃穆的说:“开始吧。”一加、二加过后,最后到了三加,贺淑香陪着玉然三回东房,换上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大袖锦衣,下着同色金彩绣曳地裙,引至到堂屋面东正坐,赞者贺淑香为玉然拆掉发髻,正宾白老太太亲为上头,最后插上芙蓉金钗。
然后面北而立,贺淑香捧上醴酒,白老太太接过,对玉然祝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玉然拜谢过,将酒洒了一些在地上以祭天地。然后面向父母虔诚三拜。王金氏看着自家女儿这丰容靛饰,光彩照人的样子,也是难掩激动之情,连忙将女儿拉起来说道:“这日子过的真够快,仿佛昨天你还是一个小孩子,今天就长大成人了。”
贺淑香与玉蛾也过来恭贺她,玉蛾高兴的说:“然姐姐,你今天好漂亮。”玉然逗她道:“哦,我今天才好漂亮啊,之前然姐姐不漂亮?”玉蛾急道:“不是的,然姐姐一直都很漂亮的,只是今天更好看。”
众人哈哈笑道:“她逗你的,这你也信。”又说玉然:“你是姐姐,不可调皮欺负妹妹。”
礼毕请客人入席,王老太爷率先举起酒杯祝酒。王荫堂也是感慨良多,频频举杯,很快就被王贵扶了下去。在席上王老太太也隐晦的将七孙女花期已到,可寻才子良人的消息意思放出去,众人心领神会。一顿酒吃到日落西斜,宾主尽欢。
日子回归日常悠悠的过着,小八、小九在下学之后,怕父亲散学回来后考察过不了关,也照常来找姐姐读书开小灶。玉然照常每天得空读读书,时时做做针指,偶尔下回厨,日子过的好不惬意。不过这平静很快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客人打破了。
五月十二日,玉然在厨房跟厨娘一起研究包新粽子,王金氏照常处理家事并筹算整理五月十五大端午的节礼,玉文、玉辉照常进学。
日子一如从前,直到王妈妈回报,平阳书院山长陈夫人正在门口下车。王金氏听后颇为讶异,这个夫君的顶头上司的夫人很少来到王宅,交情也不多,只是在逢年过节时,多是她随夫君去拜访陈山长时才会见面,偶尔王宅有宴请陈夫人也是十请九不来的,是个极爱清静的人物,怎会不年不节的跑到王宅来了?
不过顶头上司的夫人光临了,当然要第一时间迎接,王金氏亲迎到王宅门口,笑道:“陈夫人,稀客稀客,是哪一阵风将您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迎进上房堂屋坐定,玉然亲捧上茶敬上,对陈夫人盈盈施礼,陈夫人看到这个请安暗暗点头,只见玉然前迈左腿,双手扶膝盖右腿半跪,目光有力而有礼,肩背笔直,真是流畅好看,气质端庄。
赶紧亲手拉起来,拉到近身细看更是吃惊,暗道,怪道书上形容女子肤如凝脂,之前总以为是夸大其词,今天一见,却是确有其事,只看这姑娘玉质冰肌,腮凝新荔,连纤纤玉手及致能看到的手腕都是白里透红,整个肤色都如同桃花瓣似的,这肌肤摸在手上就像奶豆腐一样。
再看这一头乌油油的青丝,水灵灵的杏核眼配上远山眉,更是显得眉清目秀清丽脱俗,气质如兰。陈夫人拉着玉然的手赞不绝口的夸着。不过心里暗暗叹惜,如此人物可惜了。
玉然拜见后准备退下,但陈夫人一直不放人。不停的问玉然的日常爱好,听说玉然日常爱看书,会女工,还会下厨,直夸王金氏教养得当,玉然是个上进的好孩子。
玉然心想,她算哪门子的有上进心,其实不管这辈子还上是辈子都是被逼着走的,她的理想是好吃好喝不烦难的平平静静过一生。可惜上辈子大学毕业后讨生活的艰辛加上这辈子对女子本分的要求都逼着她不得不做这些。
在现世时那一手烂字耽误了多少事,因此这世第一要物就是将字练好,练漂亮;三流大学毕业,无数次后悔读书太少,经常说如果再回到从前一定要好好读书,不浪费一点光阴,所以就拼命的读书,万一回去了呢,书读的多、字写得好,这也是一大砝码。
至于绣工,这是这世女子的必然要物,必须学会的基本工,而且万一回去了,那还可以开店;至于厨艺,那也是很有用的,在现世看到别人做的美食发朋友圈,无数次的唾弃自己,发誓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学学,而且回到现世说不定还可以开店谋生呢。
想法不错,可惜现实条件加天赋的有限,她也都只学了个半调子。厨艺吧,小户人家,请的厨子能有多高明呢,偶尔现世的一些菜肴点心,她也只能想到形状而做不出来,说到这儿她都特别羡慕其它穿越小说的天才女主可以苏出这么多佳肴来。
绣工吧,没钱请好师傅,更没有好运的救一个、捡个漏都能捡一个大家级别。这两样,说得好听叫拿的出手,说得不好听就叫刚刚及格,让自己不会饿死、冻死。
惟有读书写字,她有点暗暗自得,这世父亲是个举人出身的教谕,字虽称不上大家,但也相当够看,教她这个菜鸟还是绰绰有余的;书嘛,前世虽谈不上专精,但也涉猎颇广,基础在这儿,当然不难。
因她的出身勉强也算得上是个书香门第,想来,她日后配的人应该也会是读书人家的孩子,既是读书人家的人,在这万般皆下求,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前程还是可以期待的,万一有机会成为主政一方的官夫人呢。
因此,她多读了一些农事仕致方面的书,说到这儿,罪过罪过,林妹妹对不起了,虽然我很喜欢你,但现实要穿衣吃饭,我也只好读这些俗书,想这些俗事了。
第六章
陈夫人夸了一阵放开玉然,开始跟王金氏闲扯一番,王金氏因见,这是有话不便当着玉然的面儿说,因而遣玉然去厨房吩咐,有贵客,要好生招待。
陈夫人渐渐的转到玉然婚事上来:“贵千金已然及笄,花期已到,可有人选?”王金氏暗暗思忖,这是替谁来打听呢,答道:“还在寻摸着呢。先时还是个孩子,转眼就要嫁人了,想想还真舍不得呢。”
陈夫人点点头:“是啊,心头肉般疼大的姑娘要给别人家,搁谁都难受的紧。不过嘛,女儿家大了都要有这么一遭的,心疼归心疼,该寻摸的还得寻摸。这不,我这儿有一个人,家世年纪还正合适,你看如何?”
王金氏答道:“难为夫人您替我家然然操心,夫人请讲。”陈夫人心里叫罪过罪过,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平川侯家二房的七公子......”话还未说完,王金氏已是惊愕出声:“平川侯家的?”陈夫人笑着安抚道:“王太太不必如此讶异,看令千金如此人物品貌,也难怪平川侯家惦记呢。”
王金氏消化了一阵,渐渐平静了下来:“陈夫人,让您见笑了。刚乍闻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失态了,还望您见谅。”陈夫人心说,听到这种消息不惊才怪呢,因说:“无妨,这事是有点突然,也不怪你如此惊诧。我说的这个公子呢,是平川侯家二房的,排行第七,名明定,是庶出,已及弱冠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