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乐把自己的书包解下来,她低下头,打开书包,把里面一本奥数书拿出来,放在蒋峤西的床单上。她转过身,背上书包说:“这次来香港我花的钱不少,估计给你你也不要,我会转给你房东。”
她伸手握住了自己旅行箱的拉杆,她走到门前。
蒋峤西还站在那扇门后,他这么高,在她面前,身影却单薄。他几乎没有什么为她遮风挡雨的能力,他自身难保,更别提去给她一个像样的家,一个有希望的未来。
“我要走了。”林其乐抬眼看他,小声说。
蒋峤西在门后站了一会儿,他让开了,他低着头,站在门边,甚至没有讲一句道别的话。
林其乐去转动门把手,她忍住眼泪,拉着箱子就往外走。
蒋峤西垂着肩膀,忽然向后靠住了墙壁。
林其乐扶着箱子走出门,她穿过走廊,低头用手背擦脸上滑落的泪。
门铃声还在继续,蒋峤西突然拿起了听筒,他用广东话说:“你开走吧,没有人要走。”
林其乐在电梯里忍下了眼泪,等到电梯门一开,她红着眼出去了,一眼看到那位出租车司机师傅堵在门口。师傅一见她就情绪激动地开始狂飙广东话,还时不时伸手指自己的手表,赤红着脸,口沫横飞。
林其乐懵掉了。
从楼上下来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他出了公寓门,正好看到林其乐在深夜的香港大街上用英语和普通话与那司机结结巴巴的解释。
蒋峤西赶忙过去,他从裤兜里拿出身上剩的所有钱,一把全塞到那司机手里。
司机骂骂咧咧,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又看了眼前这对年轻情侣一眼,他把手一扬,上车去了。
蒋峤西把林其乐紧紧抱住了,他说:“樱桃我求你,你别走……”
*
香港凌晨的街头,仍时不时有行人。流浪汉坐在路边,用报纸遮着头打盹儿,游客们提着购物袋,三五走在一起,喝着啤酒,哈哈大笑。
更多的则是忙于生计的普通人,他们搬货、备货,从早忙到晚,从白忙到黑,到这时候才能回家,与家人团聚了。
林其乐转过身,她被蒋峤西拼命抱住了,被他搂在怀里,两个人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林其乐快要喘不上气了,她的下巴贴在蒋峤西肩膀上,林其乐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她觉得他的拥抱暖和极了。蒋峤西的肩膀都在抖,他绝望道:“你别走我求你……”林其乐抬起头,她被他吻住了。
一开始只是一个有咸味的吻,蒋峤西深呼吸着,他收紧了林其乐的腰,林其乐的手扶在他脖子上,搂在他背上。林其乐闷声埋在他肩膀里:“我再也不想原谅你了……”
蔡方元凌晨四点打来电话的时候,林其乐正在走廊尽头的公用浴室弯腰洗脸,她今天哭了太多,第二天眼睛肯定要肿了。
蒋峤西坐在租屋里,床边,面对着这间狭小的屋子,看着墙边林其乐的箱子和书包。樱桃说她把酒店的房间退了。蒋峤西难免的又开始犯愁,他不想让樱桃住在这种地方。
蒋峤西还有他的骄傲、自尊,可他兜里空空如也。
他们长大了,要学会用自己的双脚来踩地面。
蔡方元在电话里问:“姐们儿,你怎么才接电话?你到机场了吗?”
蒋峤西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是我。”
蔡方元在电话里顿时静了。
“老天爷,好久不见啊!”蔡方元说,那声调一下子提起来了。
蒋峤西低下头,他一下子笑了。
“什么情况啊,”蔡方元纳闷道,“林樱桃这位大姐半夜给我打电话,哭着问我怎么改签机票!”
蒋峤西听着蔡方元那个熟悉的腔调。时隔多年的老同学,一点儿没变。
“不好意思啊。”蒋峤西愧疚道。
“别呀,”蔡方元忙说,“我跟林樱桃多熟——不是,蒋峤西,你跟我你有什么好客气的?”
林樱桃洗完了脸回来,看到蒋峤西低着头,一手拿着她的手机听电话,另一只手在他自己手机上记号码。
蒋峤西笑着说:“大四吧,你也想考cpa?”
蔡方元在那边说:“拉倒吧我可考不了——”
蒋峤西抬起头,他看见林樱桃走到他面前了。他说:“蔡方元。”
林樱桃接过电话,她被蒋峤西拉住了手腕,被拉得一屁股坐下了,坐在蒋峤西搂她的怀里。蔡方元怪腔怪调的:“林樱桃,你和蒋峤西睡了??”
林樱桃一愣,她生怕蒋峤西能听见电话里有什么,她说:“什么啊,没有!”
蒋峤西紧搂住了她的腰,把头埋在林樱桃肩膀里,他深呼吸了一下,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蔡方元说:“那你这么晚从酒店哭着跑出来上人家家干嘛?”
林樱桃嘟囔:“我爱干嘛干嘛,我想干嘛干嘛——”
蔡方元说:“行行行,在香港使劲儿造你对象儿吧啊,我可睡了。”
蒋峤西进了浴室,带上门,在里面快速冲了个澡,他换了件新t恤,新的长裤,擦干了头发。他关上租屋的门,看着林樱桃跪坐在床上,女孩儿换下了t恤短裙,穿了条粉蓝色有柔软花边的睡裙,长发笼下来了,她正玩他的手机。蒋峤西把灯关了。
床总共就一米二宽,就一个枕头,蒋峤西拿出备用的毯子叠了叠,凑合也当个枕头用。他睡在外面,半夜掉下去了也无所谓,林樱桃侧躺在里面,蒋峤西把手伸过去,让她靠在他怀里。
夜里,也看不出谁的脸是不是红了,蒋峤西抿了抿嘴唇,他拉过毯子来,把林樱桃裹好了。
“iphone不是很贵吗?”林樱桃问,她的小脸被蒋峤西的手机屏幕照亮了些。
蒋峤西的手在毯子里搂着她睡裙里的背:“我房东换iphone4,这个折价卖给我了。”
林樱桃靠在蒋峤西身上玩手机,她总是能很快就忘掉不快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