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政说:“学习怎么样。”
蒋峤西不想再回答了,但樱桃在旁边担心地看他。
“我学习还能怎么样?”他反问。
蒋政一下子笑了。
“这句话说得好,”蒋政说,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我的儿子,我最有数了。”
他们又聊了两句。
忽然蒋政说:“你妈妈,最近回省城去了,去——”
他还没把去干什么说出来,蒋峤西“蹭”地站了起来。
林樱桃转过头,她看着蒋峤西坐回到餐桌边去了,去和大伯他们继续聊天,连声再见都对他爸爸懒得讲。
林樱桃又回过头,望屏幕里的蒋政叔叔。
高二那年,林樱桃记得,蒋峤西从香港过年回来,来她家里吃中饭。
当时蒋峤西说,他爸爸妈妈去给他哥扫墓了,所以家里没人给他做饭。
蒋政说:“闺女啊。”
“哎。”林樱桃忙答应。
“蒋峤西这个小子,忒倔,就这个脾气,”蒋政垂下眼,想了想,“以前,我跟你梁阿姨是对他不够好,你对他好一点,嗯?有需要什么的,你和叔叔说。”
林樱桃回到了饭桌旁。堂嫂刚拿出家里珍藏的老相册,一家人正看蒋峤西儿时在香港的照片。当时连菲佣lisa都只有二十岁。蒋峤西额头上一个红点,站在幼稚园新年演出的舞台上和一群小朋友一起合唱,还和正上大学的堂哥合影。
“是小龙人!”林樱桃惊喜道。
蒋峤西捂着脸无奈道:“哪吒!”
林樱桃从没有见过蒋峤西童年时这么小这么可爱的照片。
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九岁了。在群山,他阴沉着脸,连笑容都很少。
临走前,堂嫂忽然对抱着一盆水仙花的林樱桃悄声说:“你十岁的时候,是不是暑假给峤西打过电话?”
林樱桃摇头,她不知道堂嫂指的是什么,她早已经忘记了。
堂嫂偷笑道:“你问问峤西,看他还记不记得。”
林樱桃曾在书上看到一句话说,香港,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
维多利亚港的街道上停满了豪车,连道路都宽上许多。现在走在堂哥家楼下,林樱桃四处望,全都是阴暗破旧棺材般的楼层。
从天堂地狱走上一遭,林樱桃想起刚才在堂嫂家里见到的,那一家人脸上知足、幸福的笑容。
杜尚说:“樱桃,方大同和萧敬腾出来唱歌了!”
林樱桃挽着蒋峤西的手,两个人一同在除夕夜走回租屋去。她把带回来的水仙搁在窗台上,水仙还未开花,她回头说:“你记得每天给我发它的照片!”
租屋的灯关掉了,蒋峤西拽住自己领口,把t恤从头顶猛地脱下来。他靠坐在床头,借着窗外的霓虹和月色,看樱桃在他面前,解开了旗袍上衣,然后又脱内衣,与他裸裎相见。
他们并不是任何人,只是一对相爱的年轻男女。当朦胧的月光笼罩在皮肤上,他们在彼此眼中都有种不真实的完美。
林樱桃的发尾这么摇啊摇的。在蒋峤西记忆里,她是在放学时,回过头,因为看到他了,她便高兴地蹦蹦跳跳。
现在,是她努力在用身体接纳他,一次,又一次。
蒋峤西躺在床上。过去,他度过了那么多孤独的除夕,家里要么冷冷清清,连电视都不打开,要么就充满了父母的争执、讽刺和推搡。
盛菜的盘子摔碎了,烟灰缸磕在茶几上——蒋峤西握着笔捂紧了耳朵,他只能更专心投入地学数学。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他把自己喜欢的人紧紧抱着。有樱桃在,他什么都不想要。
*
从香港回来已经快十天了。
林樱桃还是经常在夜里忽然睁开眼睛,她转过身看去,常以为蒋峤西还睡在她身边。
然后便是巨大的失落,化成寂寞,塞满她心里。
半夜,林樱桃还在被窝里和蒋峤西讲电话。
“我醒了就睡不着了……”她说,她只想多听听他的声音。
蒋峤西无奈道:“我也是。”
他们小声地聊天,聊着聊着,蒋峤西忽然吞咽了一下喉咙,说:“樱桃,你再叫我的名字。”
“什么?”林樱桃问。
蒋峤西说:“你叫我的名字。”
林樱桃不明所以,她说:“蒋峤西?”
电话里,蒋峤西的呼吸声逐渐加深了,他平时是个很能自控的人,但他的呼吸还是变浓重了。
林樱桃在这边愣了,一停顿,蒋峤西在那边命令道:“再叫。”
林樱桃乖乖道:“蒋峤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