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峤西出门时本想喷一喷老婆给他买的男士香水,爱马仕大地,他只有收到那天喷了一次,但林樱桃不愿意。她站在电梯里,抱着他,在他的西装里闻了好一会儿。
蒋峤西觉得她像小猫似的,不住拿鼻子嗅他。
林樱桃坐在副驾上说:“我觉得我买的香水都不如你本来的味道闻着好闻……”
蒋峤西的眼让车外的阳光刺得眯起来了,他开着车笑道:“我本来什么味,我怎么闻不出来。”
林樱桃自己戴了珠宝来配婚纱,这让婚纱店预约好的顾问非常为难。像耳钉还好,比较小,脖子上的樱桃项链也可以当作点缀,但这双菲拉格慕的小红鞋实在和白婚纱太不搭调了。
“林小姐,白婚纱配红鞋不吉利!”一位小店员在旁边劝道,“是跳入火坑的意思!”
蒋峤西说:“再买一双啊。”
这家婚纱店就在商场里。
“我不,”林樱桃却执拗起来,她有点赌气,又回头和婚纱店的顾问小声商量,“我真的一定一定要穿这双鞋结婚……”
“人家都说了跳入火坑了。”蒋峤西突然说。
林樱桃转头,假装不高兴地瞪蒋峤西:“那你送给我这双鞋的时候怎么不想我是不是要跳入火坑……!”
一屋子人都笑了,还有人起哄,拍手,说,新郎送的啊。蒋峤西垂下头去,又抬起来,他耳根都红了,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他看老婆。
林樱桃抿嘴笑了,嘀嘀咕咕:“那我就要跳入火坑。”
店长过来了,仔细看了看林樱桃拿的小红鞋,说:“没关系,拖尾能挡住,就是跟儿高了点,结婚那天可是要站很久很久的,新娘子能受得了吗?”
蒋峤西站在旁边,犹豫道:“要不——”
林樱桃星星眼坚定道:“受得了!我每年都穿着它练好久。”
蒋峤西这个新郎官在外资投行干了两年多,穿西装早成习惯了,所有西装都不如他身上穿的合适。
他坐在外面沙发上,等老婆试婚纱。九点了,按道理,这时候他应该看看期货,看看港股,和团队里的交易员们开开会。
但蒋峤西抬起眼,他望着更衣室外那一圈雪白的帐幔,他老婆在后面,为了他们的婚礼忙来忙去。
楼梯上。
她手扶着栏杆,把脚放进血红色的高跟鞋里,看得出很疼,但她努力站直了,然后脸颊绯红的,用惊喜的,忐忑的,甚至又有些不顾一切的眼神望着他。
而蒋峤西那时候穿着校服,他在想,也许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变成女人了。
他一直都是那个比樱桃更加懦弱的人,他不敢勇敢地去抓未来。
说起来,从一开始就是他,是他引导着她,启蒙着她,无数的第一次,是他让她跑到香港发着烧来找他,让她半夜三更蹲在他公寓前,就为了说一句“我没有忘了你”……假如爱情真是个火坑,确确实实是蒋峤西把她拖进这个火坑里来的,否则樱桃本应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异地有多苦,蒋峤西自己体会着,樱桃没向他抱怨过一句。
林樱桃在两位顾问的帮助下换上了婚纱,她选了三件,前两件都不太满意,也不是不好,只是觉得还不够,第三件婚纱一穿上了,她就盯住落地镜里的自己不动了。
“就这一件!”林樱桃脸红的,轻声回头说,“我去给他看看!”
她还没戴头纱,只编了头发盘起来,她自己抓了一下裙摆和拖尾,免得被鞋踩到了——哪怕学会了怎么穿高跟鞋,女孩子也要重新学习怎么穿一件曳地的婚纱。嫁人就像场大考。
蒋峤西正在沙发上打电话,他喝着一杯门口麦当劳的咖啡,不知在开电话会还是与人聊天,毕竟他已经坐在外面等了两个多钟头了。
林樱桃停在更衣室门外,她松开了自己的裙摆,让拖尾挡住婚鞋,她忐忑地站直了腰,咬住嘴唇。
“新郎,新郎!”顾问笑着叫道。
林樱桃说:“蒋峤西!”
蒋峤西忽然回过头来,他右手捏着手机,贴在耳边,他看到她,不自觉把手机放下了。
林樱桃在那里望着他,似乎是想对他微笑的,可不知怎么又笑不出来,嘴唇抿着。她穿了件少女婚纱,心形的领口,缀满蕾丝和绣珠,远远看去不像布料,像天使的羽毛。她的肩头细窄,锁骨秀气,露出来了,显得脖颈纤长,雪白的花瓣托在她胸前,轮廓曼妙,刚刚好衬着新娘胸前那颗红樱桃。
林樱桃走到丈夫面前来了。
林樱桃小时候喜欢扎两条摇摇晃晃的马尾辫,后来她和他在一起了,他们在香港恋爱同居时,头发总垂着,缠绕他的手指。
现在,她把头发梳起来了,盘在脑后,显得她一张小脸上,五官更加稚气了,她在学大人梳头发,她的一双眼睛不确定地望蒋峤西的脸。
旁边顾问见蒋峤西也不说话,就这么低头盯着新娘子。顾问说,新娘转一圈看看,看看后背好不好看。
于是林樱桃转过去了,她右肩膀后面有颗小痣,在蒋峤西眼前忽的晃过去,又再转回来。
林樱桃仰望着他,脸上终于笑了,是害羞又紧张的笑容。
蒋峤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好像还没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特别是当这一幕乍然出现的时候。
“你真的要嫁给我?”他莫名其妙地问。
林樱桃笑了,她凑近了。
“我好看吗?”她几乎靠在他怀里了,问道。
蒋峤西眼睛一眨,眼里都泛出光来了。
*
林樱桃想租婚纱,蒋峤西却不愿意,非要买下。“很贵啊!”林樱桃说,“我还能结几次婚啊?”
“不结婚就不能在家穿了?”蒋峤西坐在粤菜馆,夹菠萝粒吃。
林樱桃撑着脸,划她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