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他不肯接受自己唯一的亲堂哥,而是,这情况太突然,他一时接受不了……
而他的亲堂哥,这个憨厚老实的东北汉子,在看到亲堂弟这副僵立不动沉默不语的样子,认定他不想认他这个落魄的堂哥。
是啊,自己这副拖家带口的样子多寒碜呢,再看堂弟跟弟媳,个个光鲜亮丽的,住的还是二层楼啊!家里还扯上了电,跟他东边山沟沟里住的那个石头房子的家是天壤之别呀。他看不起他这个无能的哥哥很正常……
但是这时他媳妇麦子却热络又亲密无比的跟弟媳说起了话,一口一个弟妹的。
还故意摆出很自然的姿态跟曹英亲昵的说:“婶子,你抱着你二孙子吧,我跟弟妹一起收拾屋子去。”
然后拉着张庭竹说:“弟妹,咱真是有缘分,我一眼就看着你可亲了,这就是血缘至亲呐……”
林盈盈心里笑她会说话,嘴里却跟她说着赞同的话。俩人亲热的聊着就要去收拾房间去,被魏思峰低喝一声:“你才到家哪能就忙活,上楼抱着孩子歇着去。”
一听这话,魏思山两口子一下子愣住了,抱着侄孙子的曹英心里也一揪。
她就忙顺着儿子的话说:“就是就是,盈盈你赶快坐下歇歇,你这一出了满月就忙了厂子里忙地里的,这刚从地里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呢,你快歇会我去给你哥嫂子一家收拾住处。”
林盈盈笑笑说:“妈,看你又说这个,我不累也不渴,眼下先把大哥大嫂一家子安置好了再说。”
曹英又看看从坐了几天几夜火车,从乡里下了客车徒步跑过来灰头土脸的大侄子一家,心酸的点头说:“就是就是,是该让你大哥几口先歇歇……”
“不用了婶子,俺一家子随便凑合一夜就行,我们见过婶子了,明天就回去了。”魏思山忽然闷声说了一句。
他身边的媳妇大骇,心里责骂男人脑子有毛病啊,来到了日子过得这么好的亲婶子家,怎么会再回去呢……
曹英听了这话眼前一黑,身子就往后倒去。
“妈——”思峰两口子叫着去抱她,麦子眼疾手快夺过了自己的孩子。
她忙做好人骂男人:“看看你胡说个啥呢,看把咱婶子气的,咱婶子盼星星盼月亮的把你这个大侄子盼来了,你说走她老人家能受得了吗……”
曹英被魏思峰抱住,扶坐在了客厅的一把椅子上,林盈盈给她喝了杯温水。曹英摇摇手不接,两眼又流出浑浊的眼泪。
“婶子——”魏思山扑通跪在了她跟前,头埋进了她瘦削的两腿间。
大概这就是血浓于水,至亲情深吧!虽然他离家时只有五岁,那点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了,这二十多年后重回故乡,刚才进门头一回见到自己记忆中的婶子,看到这个本是陌生的老太太却猛地生出一股热切的冲动,喉咙里立刻涌起一股堵胀感,他张口就喊了声“婶子”。
然后就是魏思峰和林盈盈进门看到的老少二人抱头痛哭的场面了。
但是,魏思山想:长辈永远都疼小辈,兄弟彼此成了家就是仇人了呀!
婶子也说了,这个家都是弟媳一手操持下来的,如果兄弟容不下他,他只能再回东北那个小山村去。
曹英看着儿子的模样心里想着:自己儿子本就不是个性格开朗的人,一向对生人不喜。这忽然来了个陌生人,却要他喊哥,他怎么能接受呢。
她老了,只能听儿子的了,儿子容不下这个大哥,她老婆子只能送大侄子一家五口走了。
可惜啊,刚见着自己整日挂念的侄子,还有三个侄孙子,他们就又离开自己了……
“大哥,你别哭,妈没事的。”魏思峰一只胳膊搭在了堂哥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