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英的眼睛又看向了过去:“呵呵,不是俺吹,除了俺庄的支书俺家的屋子在俺庄上数一数二呢。你看哈,俺那屋子,一拉溜五间堂屋窗户可都是钢筋的,用的还是花玻璃,可厚了嘿嘿嘿……”
大凤紧紧抱着妈,在她耳边轻轻的问:“妈,我问问你,你家为啥那么有钱呢?我姥爷又不敢露他做菜的绝学,哪来的钱呢?”
她知道,这时候曹英需要的就是静静的讲述她的一生,而只希望能有人静静的听她讲述。
听到大凤问她这句话,老太太眼神里的骄傲更明显了,她激动的说:“呵呵,那句话咋说的?家有良田万顷,不如薄技在身。俺爹呀还酿的一手好醋,也是一手绝活。他那手艺谁也赶不上,他酿的醋香飘几家,吃起来又酸中带甜,而且呀,不论冬夏都不长醭,啥时候都是红澄澄清亮亮,我跟俺妹妹弟弟都是一碗一碗的喝。咋喝都不够啊,啧啧。”她当真咂起了嘴。
大凤不由也受了感染似的舔着舌头,几位闺女也做出馋了的样子,但是眼泪都哗哗的往外涌。
“俺爹就靠他的醋盖了屋子娶了俺娘,俺娘跟着俺爹可是没少享福,人家的媳妇进门三天就没日没夜的操劳,俺娘过门了三年还不知道俺家的地头在哪。
俺家的地都俺爹都给俺大爷家种了,他一年四季都在家里做醋,逢集赶集卖醋,俺娘只管在家里守着屋子里卖醋,啥心不操,啥活不干。
俺爹不吸烟不喝酒,只是好吃,吃的无比精细。手里又有钱,他每回赶集回来都会买些人家想都不敢想的鸡鸭鱼肉食材来,关了门用他的宫廷做法做了给一家人吃。
他又好客,别管远亲近亲,只要家里来了人都大鱼大肉的招待,从我记事起俺家就不断客,就是四邻八家的都爱在俺家玩,俺家的东西随便吃随便用,村里那些买醋的经常赊账,最后都忘了是谁赊的了。这好日子直到俺第一个弟弟出生。”
“你弟弟?我舅舅?”大凤抚摸着她额边的散乱白发轻轻的问。
几个妹妹看得出,大姐这样问纯粹是哄母亲高兴,她才不会在乎那个根本没见过面的什么劳什子舅呢。
曹英收回远远的目光,看着身边的满当当的孩子,眼睛里泛起温柔的光,悠悠的说,“对,你舅舅,一个可怜的小家伙。长的可好看了,胖乎乎圆滚滚的,小弥勒佛似的,一戳一股水,呵呵呵。”她笑的要从脸上滴下蜜来。
“可是啊,他越长越小,越长越小,最后全身发黑,活活被自己憋死……他有病,城里的大夫说是先天性心脏病。后来俺妹妹又出生了,谢天谢地,她跟我一样健康,可是她是个女孩子,俺爹跟人家的爹一样想要个儿。但是他没烦俺妹妹,他又不是养不起,继续生就是了,总能生出儿。
俺娘是又生了一个儿,俺第二个弟弟也没有先天性心脏病,可是他长到两岁俺都看出来了,他是个傻子,而且还患有先天性小儿麻痹。从此,俺爹就变了,他喝酒,骂人,打人,骂所有的人,打我们娘四个。他也不再好好做醋,家里揭不开锅了他无奈去做,做出的味道比酒还苦……俺娘开始把俺弟弟丢在家里问大爷要过来俺家的地自己去种,那绝望和烧酒把俺爹害的越来越暴戾、残忍……直到后来俺娘又生了一个儿子,他才渐渐好了,可是家里的光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大凤看看几个妹妹,这些话她都听说过无数遍了,当她跟姥爷学做菜的时候,姥爷家里穷的根本买不起做菜用的调料。
“唉——”老太太长叹一声结束了这段痛苦的回忆。